皇后说道:“我习惯把每一件事情记得很深,名字便也不会忘记。”
裴今歌自嘲一笑,说道:“还以为你忘了。”
皇后柔声问道:“这次来是为了叙旧?”
裴今歌想了想,说道:“算是吧。”
每一句话两人都是笑着说出来的,找不出半点阴霾笼罩的意味,与寻常知己好友重逢时不见区别。
然而事实上,她们在不久前才见过一面,那时候的她们绝非这般模样。
“叙旧外……”
裴今歌莞尔一笑,说道:“我更多还是想要看看你。”
皇后墨眉微蹙,但不是厌恶和烦恼,而是沉思的模样。
不知为何,这时候的她看上去莫名有些天真憨喜,有种难以形容的妩媚感觉。
这是世人所难以想象出来的画面。
裴今歌本该只觉寻常。
过往年间,像这样的宜嗔宜喜她已看过太多次,但今天她却看得很认真。
皇后微微挑眉,摇头说道:“如果你是想看凤袍的话,那还是算了。”
裴今歌有些意外,说道:“连你都觉得穿起来麻烦?”
皇后说道:“其实我什么事情都觉得麻烦。”
裴今歌说道:“我还以为你早已经习惯。”
“谈何容易?”
皇后微笑着叹息了一声,微仰起头望向天空,静静看着为春日所描金的白云。
她的声音很是动听:“不过是硬撑着罢了。”
裴今歌说道:“这话便更假了。”
皇后哑然失笑。
与先前的笑容相比,这时候她的笑容多了一抹嘲弄之色。
然后她说道:“好像是有些假了,毕竟我再如何说自己硬撑,事实上终归还是有人站在我的身后。”
裴今歌话锋骤转,说道:“其实有恃无恐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
“是失了本心,还是忘了本我,又或者别的什么?”
皇后轻笑说道:“愿闻其详。”
裴今歌说道:“无端散发的感慨罢了,没什么好往深处说的,就像此刻我站在这里和你聊天,最终也不可能改变任何事情,只不过是一次多年以后难以回想起来的闲聊罢了。”
皇后敛去笑意,静静地看着她,说道:“但你还是来了。”
裴今歌说道:“终归是要来的。”
皇后问道:“意义何在?”
裴今歌说道:“也许这世上不是任何事都需要有一个意义。”
皇后说道:“也许我就是这么一个人。”
裴今歌说道:“故而你由始至终都是在自找苦吃。”
皇后说道:“所以我很羡慕像你过往年间那心安理得的慵懒。”
裴今歌说道:“都已成往事。”
皇后闭上眼睛,再次仰起头与春日相逢,让阳光铺满那张艳丽的脸颊。
这时的她仿佛梦回多年以前,自顾自地伸手揉捏着发酸的肩颈,似乎这样就能让那些疲惫消散于无形,尽数不复存在。
她说道:“既然都成往事,何不为自己找个人?”
“如此念想未免俗气。”
裴今歌看着她,认真问道:“况且这世间谁人能与我共?”
皇后十分认真地想了很长一段时间,然而直到很久以后她还是想不出一个名字,于是唯有以沉默作罢,有些遗憾地结束了这个话题。
她知道这很有可能是两人最后一次朋友间的闲谈。
无关利益,无关立场。
就像过往数十年间很多个午后那样,本就都是些很随意的漫无目的的废话,很难从中寻找出什么具体的意义,让人铭记在心更是强人所难,遗忘似乎就成了必然的事情。
如此想下来,难过倒不至于,可惜却有很多。
皇后这般想着。
下一刻,她把这已无意义的思绪抛出识海,说道:“谈正事吧。”
裴今歌沉默片刻后,道了一声好。
……
……
“监正的死与你有着直接的关系,如果你不曾借刀顾濯,这桩案子便无半点可能发生,而你作为巡天司司主理应清楚这样做的后果,这便是明知故犯。”
皇后以客观的态度陈述道:“其时监正身在旧皇城中,并且他由始至终都没有向顾濯动手,如今亦无证据证明宋景纶受他的影响试图杀害顾濯,所以这件事你做得不占道理。”
裴今歌随意听着,没有说话。
皇后继续说道:“假如宋景纶被证实受监正影响,暗中试图杀害顾濯,那依旧不是你和顾濯当场杀人的道理。”
裴今歌的神情十分平静。
就像话里说的那样,她是明知故犯,再清楚不过这样做的后果。
她甚至知道如何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