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让这件事情变得有道理——证明监正从未放下杀心,始终试图对顾濯动手,被迫行杀人之事以求自保。
但她这时候却什么都没说,唇角甚至微微翘起,笑的很是温柔得体。
仿佛犯下累累罪行的那人不是她,另有其人。
皇后看着她,忽然说道:“有恃无恐果然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
不久之前,裴今歌曾说过这么一句话。
皇后没想到不久后的现在,她便要重复上一遍。
裴今歌耸了耸肩,说道:“谁让死人战胜不了活人呢?”
皇后说道:“更重要的是你与羽化仅差一线。”
裴今歌感慨说道:“我果然了不起啊。”
说这句话的时候,她笑得明明矜持,偏偏讥讽。
皇后神情不变,说道:“但这不是绝对的,因为你终究差了一线。”
“是啊,所以你到底要怎么办呢?”
裴今歌的声音里都是诚挚:“愿闻其详。”
还是原话奉还。
这当然是嘲弄。
皇后看着她,没有说话。
无论裴今歌还是顾濯,他们都有着一个相当麻烦的身份,而且这件事情归根结底是监正与巡天司先动的手,是杀人不成反被杀。
奈何监正之死在规矩上却说不过去。
如果裴今歌真的羽化了,那这件事决然不会掀起如此波澜,奈何她尚未羽化,却又与羽化仅剩一线之差,随时都有可能突破。
这桩案子棘手的地方便在于此。
如何才能让事情有一个圆满的结果,让大部分的罪行被定到死人的身上,让各方势力都为之而满意,这从来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因为总有活人从中作梗。
裴今歌微微一笑,说道:“看来你还没想好这个问题,那我们改天再聊吧。”
……
……
当天夜里,神都忽有流言四起。
哪怕散播流言者几乎是第一时间被抓捕起来,仍然无法阻止那句句蜚语,与星光共满间。
那是监正的死讯。
这显然是有心人的手笔,因为流言里不曾提及事情的来龙去脉,着重点在于顾濯与皇后的关系,裴今歌与皇后的关系,而这两道关系又再被牵扯到钦天监去年夏天时候,所亲眼目睹的天象异变之上。
纵使没有人敢把妖后祸国乱政,又或是牝鸡司晨之类的话付诸于口,但这样的念想终归是止不住的。
风波已起。
一发不可收拾。
……
……
事实上,在车队抵达神都之前,相关的官员们便都有了预感。
每个人都知道事情不可能再压下去,但他们终究没想到消息泄露的如此之快,以至于夜深时分仍旧不能休息,要为此而忙碌到无法归家。
尤其是因为巡天司涉及此案,为求避嫌缘故,几乎是全面撤出相关的调查,更不要说是追溯流言散播。
在面对这种突发变故时,更是让诸衙门深刻感受到了缺乏人手的痛苦,以及无穷尽的疲惫。
灯火彻夜不熄。
晨光来临前,有官员来到那座行宫,请求与顾濯见面。
那位官员在见面后,依循惯例地问了一遍那桩案子,尽可能地了解当中的细节,将其记录在案。
紧接着,又有神都的世家权贵前来求见,顾濯依旧没有拒绝。
于是他听到很多极具深意却只让他觉得无聊的话。
话里虽然有话,但终究还是那么些意思——由衷地表达善意,愤怒地谴责监正,悲痛地指责巡天司,然后再一脸诚恳地请求他站出来,扫清这不正之风。
归根结底,无非借刀行杀人之事。
顾濯自然不会答应。
但他也没有拒绝。
如潮水般的沉重压力涌向皇城,汇聚至御书房中,落在皇后的肩膀上。
与之一并而来的还有如纸片般的奏折,言官们开始顺应被有心人掀起的民意,要求此案必须要秉公执法到底,决不能在这种事情上进行妥协,否则千年大秦风骨何在?
更有意思的是,有同样举足轻重的官员持截然相反的意见,表示治大国不可如此轻率,须再三谨慎。
至于十天前夜里参与偏殿议事的与会者,当然不会在这种时候刻意沉默,让自己变得无比显眼,但这不代表他们做了些什么,只不过都是在浑水摸鱼罢了。
……
……
孤立无援,茕茕孑立,孑然一身……无数相似的词语都能用来形容皇后如今的处境。
除却生活在皇宫里头的人们,她似乎已经陷入一种无人可用的境地当中,失去了挣脱当下这局面的可能,只剩下最后一种办法。
——让皇帝陛下站出来解决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