议和……
如果加上更早一些上疏附和的国子监祭酒刘瑜中以及右副都御史张治、太常寺卿郭永昌,可以说和谈之论在大汉六部尚书、侍郎一级官员已有不少人支持。
而工部尚书赵翼、刑部尚书赵默、左都御史许庐则是先前提出要等贾珩这位军机重臣回来,再做计较。
内阁的杨国昌、韩癀、兵部侍郎施杰等人则是保持沉默,也是在等贾珩返回京城。
见着几位朝堂重臣支持议和,崇平帝不置可否,而是看向下方的内阁首辅杨国昌,目光幽深几许,问道:“杨卿,你为内阁首辅,是战是和当有所论。”
虽然外界舆论风波,但杨国昌却从未旗帜鲜明地表达过自己的意见,但其人学生礼科都给事中胡翼、湖广道掌道御史吴思圣,最近频频上疏,力陈和谈之利。
迎着金銮椅上的那位中年皇者目光注视,杨国昌心头生出一股悲壮,面色一肃,拱手道:“圣上,老臣以为,与女真争锋非在一时,当初永宁侯所上《平虏策中也提及“五年相持”之语,老臣以为与女真议和暗合平虏之策,况且如能以几年和谈换取我朝励精图治,重修内政,纵是来日女真背信弃义,我朝也能从容而定。”
他知道天子不喜此论,但他还是要说,不过略尽忠忱,不负知遇之恩!
此言一出,下方众臣面色微动,暗道,这次是旗帜鲜明地表态。
崇平帝面色澹漠,只是将目光投向韩癀,问道:“韩卿呢?”
韩癀正手持笏板思量着,听得天子点名垂询,连忙拱手道:“圣上,微臣以为与女真议和一事尤待斟酌,但与敌贸然决战,也与我朝韬晦之计不符,既然杨阁老提及《平虏策之言,恰逢执笔平虏策的永宁侯就在殿中,微臣以为永宁侯担军国枢要之重,当有高论。”
崇平帝目光澹漠,并没有容韩癀这般好过关,而是问道:“永宁侯有何高论姑且不言,韩卿以为与女真这和议是否妥当?”
韩癀默然了一会儿,拱手道:“微臣以为和议之谈暂不可持,如果女真承诺自削伪帝,向我朝称臣,这和议……倒也不是不行。”
崇平帝闻言,面色幽沉下来,声音不由微冷几分,沉声道:“女真在隆治二十五年尚向我朝称臣,二十六年即行反叛,据我辽东,直逼幽燕,这一次和议既非称臣,还是二帝共尊,朕只闻天无二日,女真之心,昭然若揭!”
而这一次,只怕要依子玉所言,女真打算从漠南王庭旧地威逼我三辅京畿。
韩癀面色变幻了下,一时语塞。
崇平帝不再询问其他几位阁臣,而是直接问着贾珩说道:“子玉至京以来,京中诸议可曾详知?”
此刻,众人都抬眸看向那蟒服少年,身形挺拔如松,脸色平静一如玄水,道:“圣上,微臣遍悉彼等所持和议之论,皆为东虏所诓,求一夕之安寝,置大汉社稷于险地,置君父于累卵,是故,臣以为言和者,当斩!”
哗……
一言既出,含元殿中群臣哗然,进而面面相觑,一些科道御史当即出言斥责。
“祸国之言!”
“危言耸听!”
一时间,科道御史脸色愤愤,义愤填膺说着,对贾珩怒目而视。
杨国昌眉头挑了挑,面上怒气渐渐浓郁,这个贾子玉,自从在金陵立下微末之功以后,就愈发骄横,这是视朝臣于无物?
崇平帝目光掠过下方众臣,问道:“子玉何出此言?”
贾珩沉声说道:“圣上,女真当初建国起兵之时,颠倒黑白,历数对我大汉七大恨,如今才多少光景?自辽东自漠北,从朝鲜至关外,皆为虏窃据!如今和议之言,不过是女真的惑人之计,如果不是我大汉在南省取得大胜,若容虏寇据江南之地,祸乱府县,女真早已自关外进兵,根本不会派使者议和,如今虏酋迫于无奈使出惑敌之计,想要迷惑的就是我大汉朝堂心存幻想的衮衮诸公!”
说着,看向杨国昌,锐利目光盯视道:“杨阁老方才所言平虏策,以相持五年与女真相抗,但本侯所言相持,是我朝能随时可对女真用兵进取,如今女真存入主中原之心,燕赵之地广阔,敌寇不敢贸然深入,其必从漠南王庭进逼,如人之双手,左右齐出,使我首尾而不能顾,女真一旦动兵,我大汉和约在身,如何出兵相援?”
杨国昌愤然道:“贾子玉,这只是你的猜测!如今女真方遭大败,如开通互市,女真必不会再挟兵南下,那时朝廷也能重新积蓄国力,再图后计!”
说着,苍老目光冷意涌动,道:“永宁侯,你虽在江南对虏小胜,但悉赖夷人火器之利,而草原不比海上,女真豺狼习性,弓马娴熟,论之弓射,我大汉远远不及,尚需韬光养晦,秣马厉兵个三五年。”
这就是指责贾珩在对虏战事之上,只是侥幸胜了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