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子夜。
满脸倦意的探春,在七八个仆妇丫鬟的簇拥下回到了秋爽斋,她示意侍书接过一盏煤油灯,然后冲众人摆了摆手道:“都下去吧,明儿一早你们不用来点卯了,我另让林之孝家的指派人就是。”
其实论常例,探春在人前该尊称林之孝家的一声‘妈妈’或者‘婶子’才对,但林之孝家的先前拜了王熙凤做女儿,探春不想无端比她矮上两辈儿,故此才以林之孝家的称呼。
那些仆妇丫鬟们闻言,忙七嘴八舌的谢恩,等到探春再次不耐烦的摆手,这才做了鸟兽散。
剩下的侍书和两个小丫鬟都是秋爽斋的人,自是要跟着探春进门。
等进了里面,侍书正要跟进堂屋伺候,探春便再次开口道:“你也跟着劳累一天了,去厢房早点儿歇着吧,里面有翠墨支应着就够了。”
侍书不放心的将她送到了堂屋门口,喊出了翠墨和当值的小丫鬟,这才告退去了厢房安歇。
翠墨先前已经趴在炕桌上睡着了,这时候睡眼惺忪的将探春迎进堂屋,一面止不住的打哈欠,一面好奇道:“姑娘怎么这时辰才回来?”
“昨儿晚上不是有喝酒闹事的吗,我今儿特地去前院巡视了一圈,结果就拿住了两个躲起来吃酒的守夜人,又杀鸡儆猴的发落了一通,所以回来的就迟了。”
探春一面解释,一面扯脱了披风丢给翠墨,吩咐道:“把洗澡水准备好,今儿忙了一天都没顾上换衣裳,这身上都快馊了。”
“也就是姑娘爱干净,身子骨又康健,不然谁家大冬天还……”
翠墨正和探春说笑,眼见她自顾自往卧室走去,才陡然想起了什么,忙道:“姑娘,姨娘没走,就睡在您屋里了!”
“嗯?”
探春脚步一顿,因这一天忙的脚不沾地,若不是翠墨提醒,她险些都忘了赵姨娘曾派人找过自己。
翠墨又跟着撇清解释道:“我当时拦了两句,可她执意要在您屋里睡,我们也实在是……”
贾探春脸上闪过三分不快,但也知道这怪不得翠墨,毕竟是自己的生母,别处的大丫鬟或许敢顶撞她,翠墨却怎敢造次?
她定定的打量了卧室的房门半晌,旋即叹道:“罢了,把浴桶抬到书房去,我今儿就在书房睡了。”
“哎”
翠墨如释重负的应了,转头正要去外面招呼人手,忽又被探春喊住。
就见三姑娘秀眉微蹙,迟疑着问:“姨娘一直在这里等我?”
“这……”
翠墨一愣,随即忙道:“也不是一直都在,姨娘中间等的气闷,发了一通脾气,然后谁也没带,自去园子里散心了,直到小半个时辰前才回来,然后就……”
说着,转头看向里间。
听了这一番话,探春哪儿还有不明白的?
一面深悔自己错过了绝佳机会,一面又好奇赵姨娘找焦顺所为何事,几番踌躇,还是没忍住推门走了进去。
卧室里一片漆黑,只墙角屏风后面隐约亮着盏小油灯,却是为了晚上方便所备。
借着这朦胧的灯光,探春摸到床前,就见赵姨娘大字型的躺在床上沉梦正酣。
她便顺势坐到床边,先伸手在赵姨娘肩头搡了两下,见她没有反应,又呼唤道:“姨娘、姨娘、姨娘!”
虽是一声比一声高,赵姨娘却依旧安之若素,甚至发出了微弱的鼾声。
只瞧她这副样子,就知道先前必有一场酣畅淋漓。
贾探春不觉心头微酸,手上的力道也就大了,直在赵姨娘肩头掐了两把,这才见她悠悠醒转,先是睡眼惺忪的哼哼了两声,然后勐一下子做了起来,惊呼道:“是谁?!”
不等回话,她就已经看清了来人,于是顿时又松弛下来,懒洋洋的靠回枕头上,哼哼唧唧的道:“有什么事明儿再说,啊我实在困的、困的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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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着,那眼睛就眯成了一条缝。
“姨娘醒醒!”
贾探春抢在她彻底闭眼前又推搡了一把,然后询问道:“你今儿过来到底是为了什么?”
赵姨娘又勉强清醒了些,却不肯再起身,拥着被子含湖抱怨道:“我能是为了什么?还不就是为了你们两个讨命鬼……不成了,方才险些被那冤家捣散了架,你让我睡、睡一会儿,等醒了、醒了、醒……”
“说完再睡!”
探春毫不怜惜又把她推醒。
这下赵姨娘彻底恼了,一下子翻身坐起,抓狂的狠捶了两下枕头,骂道:“你这疯丫头!老娘十月怀胎,怎么就生下你这么忤逆不孝的玩意儿?!”
探春也不反驳,任由她发泄了一通之后,这才又重新问道:“你今儿到底是为什么来的?”
“你说我是为了什么?”
赵姨娘沉着脸没好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