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忠。
杨忠凝目瞅了好一阵:慕容亮气魄很足,胆气也不差,但为何我就没看出从叔所说的见识、决断?
“慕容亮应是想凭一腔血***让郡公与叔父对六镇改观相看吧?”杨忠不确定的说道。
杨钧一怔,又暗叹了一口气。
杨忠算是本家这一支中的翘楚,但忠勇有余,敏思却不足。竟未看透眼下敌我两军之情势?
况且首次从军,从无历练,故而如同白纸,无一丝况历可言,才会说出这番惹人耻笑的话来。
“若无决断,而是只凭一腔热血,慕容亮定会如方才一般,只列牡阵,而非如此时前牡后牝!”
杨钧往阵前一指:远远看去,慕容亮的前锋就像一根细长的箭矢,直射敌阵。而贺拔度拔的后营则如箭支尾部的箭羽。
但这箭羽也太大了些,仿佛一根锥子后面托了个扫把,又稀又疏。
“且看慕容亮此阵:前牡后牝,合为雁形,可攻可守。若敌军先避锋芒后退三舍,待慕容牡阵半渡之时击其中腰,贺拔之牝阵就会如雁之两翼,极速合拢。凭两倍于敌之兵力,前军就能将附离军包在阵中……
虽说不敢完胜,但定会让附离军死伤伤惨重。故而定是慕容亮断定蠕骑主帅不愿死拼,欲将其远驱我军阵前……”
好吧,慕容亮确定很有决断,而非只凭一腔热血。
杨忠似是有些不服气:“那从叔所言之见识,慕容又显于何处?”
“还能予何处,自是慕容亮敢以半甲之骑,悍然迎击敌之重骑!”
杨钧怒道,“就如李承志所言:趁你病,要你命……摆明蠕骑不愿玉石俱焚,而两营前军又正是士气可用之时。故而慕容便想一鼓作气,除不愿让附离军驻于我军阵前伺机而动之外,更不愿让附离军但有片刻歇息之机……”
杨忠不解道:“又有何用?”
“你是眼瞎了,还是兵书全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这次杨钧真怒了,一鞭子就抽了过去,“我之前军只是半甲轻骑,而敌军则是甲骑具装,两都每骑间轻重相距逾百斤。
如以同速急行,慕容可奔驰数十里。但附离军怕是急奔十里都难……依旧如李郡公所言:若重骑力竭失去冲势,还不如一堆废铁……”
杨忠双手捂着脑袋躲着杨钧的鞭子,脸烧的像涂了胭脂:原来慕容亮抱定附离军不敢硬拼,只会迂回,因此想将蠕骑累趴。
如此想来,若附离军还敢不退,慕容亮回阵之后,必会再次冲击。
而这一次,前军绝对敢与蠕骑刀对刀、枪对枪的干一场。而非如前两次一般虚实不明。
只因敌之重骑已被逼的奔了两圈,马力十去六七。便是第三次敢正面冲撞,也无多少力道了。
杨钧一鞭又一鞭的抽在铁盔上,仿佛敲钟,震的杨忠耳中嗡做响。护在头上的双手更是火辣辣的疼。
无意间往远处瞥了一眼,杨忠急忠生智,急声叫道:“从叔,快看……”
果如杨钧所料:看汉骑冲来,附离军不得不避其锋芒,折向之时千骑尽皆放箭,也逼的慕容亮的前锋不得不折向。
待贺拔度拔的羽阵像扫帚一样掠过附离军阵之南角,慕容亮的前锋已回至原阵,似是欲再次冲击。
似是识破了慕容亮所谋,抓着这个空档,附离军竟然后撤了?
杨忠觉的好不奇妙:本该是携以山崩之势的附离军一往无前,直冲汉军前军。
更应该是进退如风的汉军轻骑避敌锋芒,迂回三舍,但两者竟完全相反?
正感慨着,杨忠头上又挨了一鞭子:“愣着做甚?传令:前军皆随慕容之号旗,往西挺进五里!”
还要进?
杨忠心忧的往后瞅了瞅:“从叔,之前那两营蠕骑已绕至我军之后,会不会被其抄了后路?”
“你当那两营虎骑是摆设,还是当李郡公如附离军主帅一样畏战不前?”
杨钧幽幽叹道,“那两旅蠕骑能逃回一半,都算是杜仑部的列祖列宗保佑!”
话音方落,身后隐约传来断断续续的鸣笛之声,杨钧眼神微凝:打起来了?
……
有附离军于阵前掩护,迫使慕容亮不敢分兵。因此尉迟的两旅探马深入的极是轻快。
近杨钧的前军尾部时,两军相距已不足半里,但杨钧视而不见,眼睁睁看着两旅胡骑呼啸而过。
汉军果然兵力不足,在虚张声势?
正欲再往汉军两翼靠近些,好看个清楚,耳边忽的传来几声怪响,似如鹰唳,高亢而又尖利。
旅将本能的一抬头,看到数百汉骑似一朵云,向自己冲来。
再往后看,隐约可见一座佑大的白色骑阵,仿佛一张铺天盖地般的白幔罩于荒漠之上。
蠕骑旅将心中犯着嘀咕:看其阵势,怕不是有五六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