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国安兵败如山倒,仓皇渡江之时,整个绍兴犹如惊弓之鸟,惶惶不可终日。
钱塘江上的守军,不过是一群连兵饷都领不到的义军。全靠浙江士绅们接济,才能勉强维持建制。靠这样的兵马守挟胜而来的清兵,钱塘江一苇可渡。
后来,预想中的清兵大军压境没有出现,据说是苏州侯玄演趁乱取了杭城。这下方国安明白了,自己在前面的一场惨败,反倒成全了侯玄演。寻死觅活的方国安终于找到了宣泄口,将侯玄演祖宗十八代骂了个遍。以前方国安是支持承认隆武帝正统地位,鲁王退位的。但是现在,因为侯玄演是隆武朝廷的人,恨屋及乌,他摇身一变成了坚定的反对者。
如今的鲁王封的越国公、大将方国安,如同一个深闺怨妇,敏感而且易怒。谁要是多看他一眼,保准被他当做背后议论他,一顿臭骂是难免的,搞不好还要挨上一顿鞭子。
偏偏今天退朝归来,下了轿子的方国安身侧,一个客商打扮的中年汉子盯着他不放。这个汉子一身的员外装扮,显得很是富贵,不过长得粗狂彪悍,和打扮很不相称。
“将那个刁民给我捉过来!”
他手下一拥而上,凶神恶煞地将中年汉子押了过来,一人一根水火棍打在他的后腿膝盖处,强迫中年人跪倒在地。
“你这贼子贱商,鬼鬼祟祟盯着本官意图不轨。我看多半是清军探子,给我打!”
手下亲兵操起鞭子,眼看就要当街鞭笞。中年汉子看他们如此跋扈,问都不问就要动手,脸露惊慌,忙不迭喊道:“大人且慢,我家主人有要事,让我传给大人!”
方国安环顾四周,沉声道:“带他进来。”
来到方府,方国安紧闭大门,喝问道:“你家主人是谁,让你来所为何事?”
如今绍兴风雨飘摇,方国安自然也想着给自己谋一条后路,这个人看上去就打扮的不伦不类,八成没有撒谎,他是个前来传话的探子。
中年汉子一脸自豪,朗声道:“我家主人乃是大明江浙剿恢总督,侯玄演侯督帅。”
方国安闻言怒意上脸,涨得通红,他用劲握住拳头,强忍着恨意,问道:“侯大总督让你来,所为何事啊?”
中年人佯装没有看出他的怒意,展颜笑道:“我家大人素知将军有意归顺正统的隆武陛下,和王之仁、张国维等人不同,将军乃是真正的忠臣良将。我家侯督帅说了,将军手握绍兴兵权,只要将军肯举旗反正,驱逐鲁藩,他必定保奏将军一个三品大员。”
他不说则以,方国安听到他许诺自己的,竟然只是一个三品官。要知道他自己在绍兴,被封为国公,官居一品是何等的尊贵。而且隆武帝的诏书里说了,只要归顺,鲁王朝廷的官员,可以在隆武朝廷担任同等官职。但是侯玄演派人来策反自己,竟然开出了个连降三级的条件,小贼侯玄演欺我太甚!
方国安不怒反笑,故作镇定,说道:“侯玄演所言,甚合我意,本官早就想归顺隆武陛下。只是绍兴还有不少我调不动的兵马,凭我一人之力,恐怕难以成功吧。”
中年人做出如释重负的样子,哈哈一笑,仰起头说道:“这个方大人更不必担心了,实不相瞒,钱肃乐、孙嘉绩早就和我们督帅取得了联系,只要方大人肯动手,万无一失。”
方国安脸上露出不自然的喜色,说道:“既然如此,你快去通知侯大人,就说我同意了,让他听我的消息,不要轻举妄动。”
“方大人深明大义,我代表督帅和大明百姓,谢过大人。”说完兴奋地走出方府。
他刚出方府,方国安的脸色突变,他急促地说道:“备轿!从后门出发,绕上三圈,去行宫见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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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塘江口岸,明军的大营里,热闹非凡。
杭州的顾炎武大人,听说驻守钱塘的明军,因为不是嫡系没有兵饷可拿,顿时大发善心。
顾大人深明大义,派人到营中说道:“都是大明的兵马,弟兄们是为反清流过血的,岂能连饭都吃不饱。”
而且当即运来了几船的粮食、给养。因为双方关系敏感复杂,一开始钱塘江口岸大营的主将孙嘉绩还不敢接受,但是看到杭州来的,真的只有几个兵士护送着粮船,他就放下心来。
自己的人马确实是饿着肚子在守钱塘江,方国安王之仁为了排除异己,独揽军权,暗中明里用尽手段想要搞垮自己这一支义军。
杭州的运粮船又小又多,一看就知道藏不了大批人马,孙嘉绩看了不禁赞道:“久闻昆山顾炎武,乃是当世高人,果然仗义驰援、古道热肠啊。”
因为小船太多,航道太急,明军从早忙道晚,一直在接受粮食。
一天只能吃一顿的绍兴兵,兴高采烈地搬运着粮食,每个人都对杭州顾炎武、苏州侯玄演赞不绝口。
与此同时,绍兴的行宫内,却陷入了一场激烈的争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