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面中年大汉看了一眼刘裕身上的衣服,眉头一皱:“你是里正?为何一身天师道中人的打扮?”
刘裕这才想起,昨天晚上参加那个天师道的仪式,还穿着那檀凭之给他找来的弟子服。
他微微一笑,说道:“这就不劳各位费心了,这京口无人不识得我刘裕,看你们的样子,象是从建康那里过来的士人,你们是过路京口去江北呢,还是要经京口往三吴方向?”
紫面大汉点了点头:“你刚才说你叫刘裕?就是那个连夺两次京口格斗大赛武魁首的刘裕?拳横腿霸,京口刘大的那个?”
刘裕哈哈一笑,拍了拍胸口:“不错,就是在下。看阁下也是条好汉,是哪家高门世家的家将护卫吗?”
紫面大汉的脸色微微一变,有些愠道:“你看我们这样,象是护卫吗?”
刘裕的心中一动,看起来有点惹恼这个大汉了,如此气质,不象是给大户人家看家护院的家丁部曲,他正色拱手道:“晚辈一时失言,唐突了前辈,还请见谅。”
紫面大汉神色稍缓,点了点头:“我姓孙,名无终。这回应了镇守广陵城的谢将军邀请,准备去共图大事。顺便有两位世交之女,也要去广陵一趟,正好就由我一路护送了。”
突然,一个银铃般的声音从帷幕之中传来:“终叔,那个每年五月五的什么京口格斗大赛,是不是就在今天呢?”
刘裕的脸色一变,此音只应天上有,在京口的他,听惯了乡间妇人的耕作歌唱,却是从没有听过这种如乳莺出谷般的声音,几乎可称天籁,让他心中一动。
而另一个清婉的少女声音则带起了两声轻笑:“妙音,你这是怎么了呀,怎么喜欢看这种打斗了呢?”
那个银铃般的声音幽幽地说道:“我等女子,久居深闺之中,对这尘世一无所知,久闻江南民风强悍,五月五的格斗大会,乃是京口的英武男儿展示自己力量的时机。”
“眼下大敌当前,胡虏有吞我大晋之意,也更是各路英雄好汉们讲武习战,精忠报国的时候,能见到男儿们的这种搏击之姿,就可想象战场上他们为国杀贼时的英雄表现,又怎么是一般的打斗呢?”
另一个清婉的少女声音有些不服气地说道:“妙音,只怕你高估了这些粗鲁好斗之人,不过是些乡野村夫,喝醉了酒一逞蛮力罢了,又哪会真的为国效力呢?昔日商君有云,匹夫之勇,勇于私斗,怯于公战,非士之勇也。”
说到这里,帷幕后的一个婀娜女子,似乎向着刘裕这里看了过来,冷笑道:“就好比这位刘里正,不是号称夺了两次京口格斗大赛的魁首吗。他也不可能不知道胡虏南下,家国危难的道理,不也就是在这山野之中醉酒卧草,放形浪骸嘛?你看他可有半点投军报国的意思?”
孙无终的脸色一变,沉声道:“婷云,不得无礼!”
刘裕的心中一股无名火起,沉声道:“这位小姐,请问你很了解在下吗?你又怎么知道我不会去从军报国?”
“古圣有训,父母在,不远游,刘某先父早去,是家母一手把在下养大,两个幼弟未及丁,刘某乃是家中唯一的男丁,这种情况下,又怎么能抛母弃弟,远行从军?”
那个女子一下子说不出话来,而银铃般嗓音的那女子则在帷幕之后向着刘裕郑重其事地叉手行礼道:“刘里正,见谅,我姐姐一时失言,小女在此代为赔罪。”
清婉的少女声音再次响起,充满了不忿:“妙音,我还不需要你来为我道歉。就算我说话有些过头,但我们毕竟是高门士女,用得着向一个村夫道歉吗?传出去,你我家名受损!”
说到这里,这个名叫婷云的女子沉声道:“我们走。”
孙无终摇了摇头,转向了刘裕:“刘里正,得罪了,婷云是小姐脾气,若有冒犯,还请宽侑一二。”
刘裕的心里一阵酸楚,那叫婷云的女子虽然说话不中听,但这种士庶之别,有如云泥,却是不争的事实。
在这些贵族女子的眼里,自己就算称霸京口,也不过是一个粗鲁的武夫而已,就是那个叫妙音的小姐,只怕也是一时猎奇,而非真正看得上自己这种人。
想到这里,刘裕心中突然生起一丝不甘之心,一个声音在他的心里大叫着,哼,总有一天,我刘裕会让你们这些高高在上的世家子女,都仰视我!
刘裕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尽管他的心中波澜万分,却只是淡然地拱手道:“无妨,正好两位小姐提醒了我,今天是格斗大赛开始的日子,我现在要回去参赛了。”
“孙前辈,京口这里荒山野岭时有虎狼蛇虫出没,你带着女眷行走,还是当心点,尽量走官道吧。后会有期!”
孙无终点了点头:“不过刚才婷云有句话希望你能考虑下,象你这样的壮士,应该从军建功立业的,京口不是你应该呆一辈子的地方。”
刘裕微微一笑:“有缘自当如此。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