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放开钞关子口等,让已经具备资本主义性质的先发地区,对内扩张,才是让工商业急需发展的必由之路呢?
所以说,刘钰嘲讽大顺这边的歪经是缝合怪。
因为缝合之后的效果,以及刘钰“传术不传道”的“先知”行径,使得即便说是“歪经”,那么怎么“注经”、“解经”、“释经”,都能五花八门,而且似乎怎么说好像都有道理。
一个被刘钰嘲讽的“变种马尔萨斯经济学”。
都能分出:“地主和食利者这种只消费不生产的人,是必要的,否则要炸”的一派;“必须要对外扩张,用那些没有大工厂生产制的地区消费商品,否则只靠内部体系内的工人和工场主买不下这么多东西”的帝国主义对外扩张派;以及“内地的那些人和海外殖民地的那些人在经济属性上没啥区别,都是发展工商业、资本积累、扩大再生产的必要的体系外消费者”的对内激进派。
况于更复杂的东西?
而这些复杂的东西里,让欧洲来游历和“取经”的学者们觉得最有趣的,就是“源于中国的重农学派”在中国完全不是显学,可以视作传统的重农抑商思潮导致的结果——因为重农抑商的传统,所以大顺这边反对重农主义,因为这俩“重农”,完全是反着的。
故而,奇葩至极的情形就这样出现了:
凡是真的来到大顺游历求学的欧洲学者、亦或者如拿破仑那种小时候就接触过大顺这边学者的人,对于重农主义和自然秩序,都深深怀疑,而且觉得大顺压根不是重农主义。
凡是在欧洲高喊着“东方智慧、重农主义、自然秩序”的,全都是没真的来过大顺的。
当刘钰的棺材从天津运到京城的后,不少欧洲那边的留学生,也即是真的来到了大顺,开始质疑重农主义的那些欧洲求学者,也怀着各种各样的、或是尊重、或是怨恨的心态,来送了最后一程。
在这个大顺抉择与转折的关键当口,来送一程的欧洲求学者中,有一个说起来有些黑色幽默的送别者——克劳德·昂利·圣西门。
大顺三歪经之一的真正创始人,李鬼的李逵。
已然而立之年的圣西门,并没有如历史上一样,十七八就跑到北美去支援反英战争。因为大顺的参战,北美的独立战争并未发生:简单来说,原本是南方种植园主、北方走私贩子、中间的大土地投机商一起反;而大顺参战的结果,是南方种植园主和北方走私贩子,达成了他们的诉求,跟着英军、法军、印第安人、大顺这边的森林轻步兵,一起爆锤了反叛的大土地投机商。
当然,他也没有机会宣布放弃自己的贵族头衔去参加轰轰烈烈的九三年风暴。因为还未爆发。
他能来大顺求学,或者说游历考察,甚至走的并不是正式的政治经济学的交流。
而他能来大顺,实际上走的是科学院的线,属于是科学交流,而不是官方政治上的往来,毕竟他这个贵族头衔就是个头衔空壳子,并不是此时巴黎宫廷圈子里的人。
这种空壳子贵族,法国一大堆。而能来大顺这边游历,主要原因还是大顺和法国科学院之间的交流。
他是达朗贝尔的学生。
而达朗贝尔所代表的法国科学院,和大顺这边的科学院,在微积分问题上爆发了一次旷日持久的争吵。
粗略来讲,就是个“无穷小、无穷大”问题,到底是啥玩意儿的问题。也即微积分的第一次逻辑危机。
事情的起因是个很简单的“小”问题。
说,一个质点N,质量大;另一个质点P,质量小。粗略地讲,就像是在地球上挖了个洞,因为万有引力的结果,会下落。但落到质心的时候,会怎么样呢?
是会停住啊?还是跟弹簧似的?还是怎么样?当然这里的质点N,不是地球,而是想象成把地球的直径缩成一个无限小的点、但保持原有质量。
起源是微积分的逻辑危机。大顺这边的微积分是跟着欧拉建起来的。
所以,达朗贝尔就先开炮,说按照你们这边的逻辑,咱们给这个质点P,一个垂直于NP的初速度,根据开普勒公式很容易算出来,这是轨迹是椭圆。这里假设O是其中的一个焦点,根据行星运动规律可知必然是围着这个O做椭圆运动的。
合着按你们这边的极限的意思,当这个速度越来越小的时候,这个椭圆会越来越扁,对吧?
然后,当最后取极限的时候,是不是可以把这个无限扁的椭圆,能视作一条无限接近直线的“直”线?
然后这意思是,P朝着O运动,然后极限到后,直接回弹,被甩回去、原路返回?这不扯犊子吗?
直觉告诉我,这显然不符合现实。不能说因为“极限”的存在,现实规律都失效了吧?直觉来说,难道不该是P先加速到N,速度越来越快;然后穿越N点,反方向运动,速度越来越慢,再被吸回来,最后来回震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