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洪,浩浩荡荡,便是十三家也不可轻视,何况区区一窝恶鬼?”
“和尚说得轻巧。”
“飞贼解冤仇”突然冷哼作声。
“鬼王肆虐经年,岂少能人异士为民除害?百年前,便有位虚元子真人,领着门人扫凶除恶,一时威风无两,可那鬼王狡诈往窟窿城里一缩,把虚元子一门引入了地下,结果呢?”
结果自是窟窿城里透出消息,那位真人的脑袋还在鬼王肠子里消化哩。
无尘并不恼,有反驳总好过全无回响。
“此一时彼一时。”
他耐心剖析。
“‘解冤仇’非是虚元子,虚元子势孤,而‘解冤仇’势众。”
“如今的窟窿城也不是百年前的窟窿城。鬼王敢触犯十三家的禁忌,在地上立庙,无非是吃惯了血食,受惯了香火,不堪下地阴冷,艳羡人间繁华罢了。”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却难!”
“恶鬼一旦退入窟窿城,咱们正好锁住要道,将一众厉鬼困死地下。再与地上清除鬼王的帮凶与巫师,同时推行正法教化供奉厉鬼的愚信,断绝其血食与香火。窟窿城的恶鬼们养尊处优多年,一夕之间,再尝到孤魂野鬼的滋味儿,哪儿堪忍受?即便不自相残杀,也会分崩离析。介时,咱们大势已成,大可纠集人间诸方之力,一并攻入地下,彻底斩草除根!”
一番话仍没说服飞贼,他冷笑连连。
“以我所见,钱唐人要么愚信,要么精明,要么怯弱,和尚只道裹挟大势,殊不知,谁赢谁才是大势,谁赢他们才帮谁!”
大伙儿目光聚向无尘,等着这位以才智风流着称的名僧再作驳斥。
可他竟一时沉默。
庭中寂寂。
月牙在云天半露,雾气淼淼上涨,飞蛾投入灯芯,噼啪,拨动昏昏灯光愈发沉沉。
好一阵。
李长安心道今夜莫非吹了?
却听得无尘长叹了一口气。
“此事乃栖霞山上绝密,也罢……”
他抛出个全不相干的话题。
“近日来,海面上有大盗为患的消息,诸位耳通目明,大抵是晓得了。”
没人反驳,李长安也微微点头,他从鲁捕头处听说过。
无尘继续道:
“海路富庶招来豺狼,年年如此并不稀奇。”
“可今年不同!”
他的语气格外郑重。
“诸位可记得祭潮日那条装满死人的海船么?就在当天,一伙海寇袭击了句章港口,将南下避潮的战船、商船统统焚烧干净!事后,祖师们遍遣神将,只探得那伙海盗船坚帆众,兵仗、器械齐全,皆有妖术傍身,简直是百年难见的巨寇!妖寇!”
“更兼吞并了海上群盗为其爪牙,四下劫掠航路,放出话来,要叫东南片帆不得出海。”
“近来海贸断绝,坊间只以为是大潮不息,却不知更因巨寇作乱!”
“窟窿城所以张狂,十三家所以姑息,实在是因着家中恶犬狂吠怎及屋外虎狼扣门?!”
突兀起来的消息震得几人面面相觑,那“富贵解冤仇”更是惊疑出声:
“钱塘阖城生计全赖航运,大潮延期几日,物价便连番上涨。照此说来,海上一时安靖不得,那城中物价?”
无尘:“还会涨!”
一旁的“瘦鬼解冤仇”脱口而出:
“因那厉鬼盘剥,百姓本就度日艰难,今后岂不是?”
无尘:“会更难!”
他反问诸人。
“以鬼王的秉性,他会怜惜民生艰难而停手么?”
不待回答,无尘已斩钉截铁道:
“不会。”
“他视百姓为猪羊,视豪杰如鸡犬,民生艰难如何?家家哭声如何?他只会压得更狠,刮得越凶。”
话语一顿。
无尘环视诸人,重重道:
“不是我们要钱唐人帮我们,是钱唐人不得不帮我们。”
场中再度陷入沉默。
但眼前的无声不再是先前的不为所动。
无尘由得诸人慢慢消化,他自顾自再把各人的酒碗再度斟满。
“诸位!”
无尘举碗敬道:
“翻天覆地,就在今朝!”
李长安并不犹疑,首先举碗响应。
一阵迟疑后。
“飞贼”抄起酒碗:“良机在前,大丈夫岂可畏死?”
“瘦鬼”捧着酒碗:“义不容辞。”
“老汉”端起碗来:“愿附骥尾。”
“黄冠”没了碗,干脆抓起酒坛:“算某一个。”
“富贵”笑呵呵举碗:“好买卖,该下血本!”
轮到“武夫”,却见他端起了碗,却道:
“且慢。”
“施主莫非还有疑虑?”无尘话语里难得听着郁气。
“武夫”摇头道:“清净僧诚然多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