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份。
除了名字,他一无所有。
但萧望师不同。
嵇闻道确实比万不同会用人。
曾经差点因为没用而被杀死的哥哥明显更受新主人重用。即使他是个跛子,还是个不会武功的跛子。
嵇闻道说,萧望师是他的谋士。
最锋利的刀总要最后才刺出。所以萧望师,绝不可过早暴露。
……
于是,一个世人眼中的正道领袖,在一个不见天日的谋士指点下,驱策着一个不断变换身份的工具,寻找毁掉一切的方法。
谢酽,他们一开始的目标。
聚义会,真正启程之地。
“少年人戒心最轻,让公子和小姐去就好。谢酽自小被管束严格,他很需要同龄的朋友。”
于是,萧思退引来谢酽,“南嵇北谢”的三个后人一见如故,同赴雁门。
“慕容义定有问题,我们需要帮他一把。主人,差不多该让万不同现身了。”
于是,嵇闻道变成万不同,来到了四海客栈。
“主人切不可与江朝欢相见。”
于是他们,彻底变成了不存在的人。
一个“死人”,一个不世出的人,一个没有自己的人。想一想都可笑。
这样的人,可以做任何事。
……
然而在助萧思退两次设局,皆没能杀掉江朝欢后,萧望师提出了一个不同寻常的建议:
“我们和他合作吧。”
“合作?”嵇闻道投来一眼。
“或者不如说是--让棋。将这局棋的先手让渡给他,我们跟着他落子。”
“理由呢?”
“这局棋在我们手里已经死了,唯有交给他,才会有不同的结局。除非主人想看到的,真是所谓满盘皆输而已。”
君山之夜,月明星稀,一切终于呼之欲出。
刀,也终于该出鞘了。
……
那是他们首次知道世上还有萧望师这么个人。
但萧望师,早已对他们了如指掌。
眼尾第一次溅上血迹,他笑着为这一夜做出注解:
“毕其功于一役,终究难成。”
是啊,江朝欢,遇到你总算棋逢对手,而这局棋,也才刚刚开始。
救了江朝欢一次,却恶作剧般地把他扔到牛棚里,杜绝他与嵇盈风相见。或许那时候,他就对君山才真正初遇的嵇盈风产生了奇怪的感觉。
可笑,之前的他还不能理解萧思退为了个顾襄叛去西域。
“不过是再换个新主人罢了,于我们来说有何区别吗?”萧思退临走时说。
“正是因为并无不同,我才不会做多余的事。”
“那我们就各事其主,各凭本事,看看谁能笑到最后。”
……
只一局,萧思退便认输了。
他自以为天衣无缝的“吃人计”很快被江朝欢看透,“林思图”这个身份难以为继,他也走投无路。
这时萧望师教他一招,化解了杀身之厄:
将一切推到自己这个幕后之人身上,而他萧思退趁机留在江朝欢身边。并说服主人不再阻挠嵇无风被劫去西域,反而助拜火教一把,将棋局引向新的蹊径。
借此如愿以偿留在嵇盈风身边的他,只希望在主人和谢酽越来越疯狂的时候,能护住嵇盈风的性命。
他终于懂了萧思退。
……
失控的棋局吞噬了萧思退,也完全脱出了他的构想。
残局颓势,终于真正由江朝欢执子。
落幕,收场。
辞别了嵇盈风,他孤身而去,远遁不为人知的天涯海角。
人们不必知道他的行踪,甚至无需知晓他的存在。刀,归鞘。
这把刀,没有主人了。
可是,也不再有弟弟了。
……
余生的年岁里,他总是想到最初的时光。
朱砂等物积念累月腐蚀,萧思退本就活不长。
是他,夺去了属于弟弟的人生。
所以,他必须认真活一场。
他仍不知自己是谁,从何而来,但他知道该往何处去了。
“哥哥,我从来都没怪过你。但你一定要好好活下去。”
“主人说一个人真正死去的标志,是不再有人知晓他存在过……所以只要你活着,我就不会死。”
“这世上,只有你会记得我。”
……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