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明新泰侯郝尚久与田星面对面地坐在海珠岛商站外的某处茶馆内,此处安静清幽,不似广州城内一般人来人往,因此适宜谈论一些比较私密的事情。
郝尚久慢慢喝着茶水,脑海里还在回忆着之前他见到过的东岸商站的型制。以他从军多年的经历来看,这座商站处处透着怪异:墙高且厚,顶上一溜垛堞,嗯,东朝人管这叫射击孔和观察孔;墙壁不是直线形的,而是折线形,和东岸一起打过几次仗的郝尚久知道,这种墙壁被炮子轰上去以后不易受损;而且,这个商站竟然是八边形的,而不是传统的四边形,突出的四个角上有大型露台,郝尚久阴暗地想着,这些露台稍稍收拾下,安装些火炮当不成问题吧,甚至于,这东朝人的商站内本身就藏有火炮吧?
郝尚久不敢多想,在他看来,这个像堡垒多过商站的东西,既然惠国公都同意修建了,那么他还操个屁心啊,嫌自己得罪人的事情干得太少了呢?而且,东朝人花费大力气修建的这个堡垒——好吧,是商站——对他们来说也是很有借鉴意义的呢。要知道,他郝尚久好某人已经被惠国公大人钦点,马上要率大队人马开往潮州府,与那不守规矩、擅自越界的郑大木相争,届时若有必要在潮州府修筑堡垒,那么少不得要借鉴一下东国人的这种设计呢,唔,还是让他们的技师一同前去最好,省的其中有什么不为人所知的关窍。
而说起郑氏李成栋这边的争端,事情要从几个月前说起了。当时郑大木不知道怎么搞的,大概是脑子发抽还是自信心膨胀,竟然在手下的鼓动下第二次南下潮州府,这自然激起了以广东王自居的李成栋方面的强烈不满,他们一面飞奏南明朝廷的永历天子,指责郑氏挑动争端、擅自侵吞潮州府州县,一面派出使者前往福州与郑森方面交涉,要求他们退出潮州府,并赔偿损失,结果自然是让郑大木毫不留情地给拒绝了,这令李成栋很是恼火。
于是,在这样一种没有丝毫转圜余地的情况下,素来堪称能战的郝尚久便被点了将,准备率其部万余人北上,驱逐郑氏南侵的部队。与此同时,郝尧同、李元胤等中青年将领也被紧急从防地召回,屯驻在广州府近郊,日夜操练不辍,以作为预备队,既随时北上支援潮州府方面,同时也作为防备郑氏海上来袭的可能——当然这种可能性不大,毕竟他们份属同僚,发生在偏远的潮州府的冲突还可勉强解释为御下不严、武夫骄纵等原因,可如果大举渡海围攻广州这种名城,那性质可就不一样,郑大木还承担不起这个风险。
田星本人也是第一次听闻这种事情,因此一时有些不知道该怎么接话。要知道,他可是奉南方开拓队队长廖逍遥中校之命,前来邀请李成栋整顿部伍并派出得力人马北上助战的,接过却听到了这么个令人沮丧的消息,真真是让人心情不爽利——这郑森也真是个扶不起的阿斗,都什么时候了,还在自相攻杀,有本事将清廷的武装彻底逐出福建啊!当初将清福建提督赵国栋打败击杀,并入住福州的郑大木是一去再也不复返了,几乎和他爹是一个德行,已经逐渐蜕化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军阀。所谓的忠君爱国,不过是笼络人心的手段罢了,还枉自己曾经认为他是个英雄人物。
只不过,自己再怎么不屑郑大木,可到底不能改变他的主意,使其转而与李成栋、王得仁、张煌言等人勠力同心,共抗清军,只能坐视他们将宝贵的力量白白浪费在内讧之中。当然了,这个目标确实也比较难,因为这些人压根就不是一路人,他们互相之间猜忌甚深,能尿到一个壶里就怪了。更别提彼此之间的利益冲突也相当不小,比如在李成栋未反正之前,郑氏可是与他在潮州府大战过好几场的,郑军中很多人也都是潮州府出身,因此双方之间的利益纠葛不断,久而久之关系就变得极差了,这次郑军二度南下攻潮州,就是双方矛盾具体激化的标志性事件。
“惜乎惠国公精锐竟被牵绊于粤东!新泰侯,既然贵部要移镇潮州府,那么我就预祝您此番旗开得胜了。”田星有些无奈地拱了拱手,然后不死心地问道:“明年清军已成必然,惠国公当真只能抽得出陈参将这一部人马随我北上?”
“自是如此。”郝尚久这么说时也有些赧然,盖因这回惠国公大人委实有些敷衍了事,让他这个自认与东朝官员有些交情的人也觉得面上无光。惠国公竟然打算将当年招募的土匪陈耀所部四千余人派到宁波去凑数,这在郝尚久看来简直就是儿戏啊!
陈耀所部四千多惠州兵,基本都是土匪出身,底子差得很,目前由其子陈自经统率,军纪差得一塌糊涂,也就只能剿剿匪、弹压弹压地方了,基本已堕落成了和地方乡勇一个水平(话说土匪出身的他们本来似乎也就是壮丁水平),也难怪惠国公李成栋像是扫垃圾一样将他们清理出门——既不是嫡系,又体现不出自身价值,那么留之何用?甚至,惠国公都隐晦地对郝尚久说过了,不希望看到这帮土匪兵再回到惠州这个相对富庶的地方了,好腾出地盘安置自己的嫡系亲信,这事之前他也半遮半掩地给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