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元义的家在村西头,位于一棵极为粗壮的巴拉那松树的下方。每到夏天这个时节,树荫底下就是大家乘凉的好地方。话说去年刚来的时候这边的大树还是挺多的,这才过了不到一年时间,很多大树就被砍到,成了人们家里的屋梁、家具、门窗和农具等物品。
而由于人们经常到这里乘凉聊天,村公所的人就常常会在这棵树上面贴一些告示,有时候甚至就连会议也在树下面召开。邵元义随眼瞟了瞟,只见在他离家这段时间内树上又新增了几张告示。
第一份告示是村公所发的。内容是各家各户轮流出人巡视水渠,并做好每亩地的灌溉工作。每个轮到的人就要负责和提水站的人配合好,什么时候打水、什么时候停水、田里的水位多高都要控制好,不能出大的差错,告示的最后按门牌号详细写清楚了每家每户的轮值时间。
第二份告示是乡政府发的。大致意思是几天后有南方来的农业部畜牧局技术专家组,他们将为村里的农民们示范如何给牲畜进行人工授精,以提高母畜的受孕率,快速增加牲畜的种群数量。告示里要求大家妥善安排好手头的工作,届时尽量前去观摩学习。
第三份是乡武装部发的。农忙结束后便又是例行的民兵集训期了,届时各村民兵主任将安排所有成年男子进行集中军事训练,包括队列训练、实弹射击、枪械保养、战场急救等等。而进行一段时间的训练后,各村的民兵还要集中到乡里进行会操。每年秋收过后,东岸人边境各堡的民兵都会在军部调集过来的正规军的带领下,对邻近的土著部落进行清剿,务必让他们无法对东岸人构成威胁。
最后一份告示是北方平安县警察局签发的通缉令。有一个马梅卢科人(葡萄牙人和印第安人混血)犯罪团伙两个月前流窜到平安县煤河乡拐卖人口,被当地民兵发现后当场击毙两人,其余五人侥幸逃脱。目前可能已经流窜到了大丰堡、牧草岭一带,乡派出所为这几人开出了高额赏金,后面还画了几个人大致的面容。
默默记下告示上面的内容后,邵元义推开院门,走进了自己家里。家里的厨房内有人在走动着,屋顶的烟囱也正在往外冒着袅袅炊烟。他的新婚妻子娜塔西娅正坐在院内的水井旁边杀鱼,听到有人推门的声音后便抬头望去,然后满脸惊喜的喊道:“亲爱的,你回来了!”
邵元义也满脸微笑地点了点头,然后问道:“安娜在做饭?”安娜是娜塔西娅的堂妹,几个月前刚从俄罗斯辗转来到东岸,目前寄住在邵元义家。等语言学习结束拿到身份证后,她准备去北方平安县碰碰运气,那里的纺织厂一直在招工,她想去当一名高收入的纺织工人。不过邵元义倒劝过她最好还是去上个学,她的年龄虽然已经偏大,但去上个小学对她而言并没有任何坏处。小学毕业后回到乡里,以如今牧草岭这边对人才的渴求程度,在乡政府里当个文员还是没问题的。虽然收入没有纺织厂女工高,但胜在清闲。不过年轻姑娘总是向往大城市的生活,耐不得乡村的寂寞,安娜对去上学一事总是有些抵触。
邵元义和娜塔西娅刚刚结婚几个月。他们是在西湖堡结婚的,结婚当天的场景邵元义到现在还记得:当婚礼进行到一半的时候,几名身穿天蓝色海军服的海军士兵匆匆送来了一大堆市面上很难见到的礼物:丝绸衣服、鲸油肥皂、鲸油蜡烛、高级皮具以及累计起来接近六百元的红包,让邵元义看得有些目瞪口呆。
后来他询问他的妻子娜塔西娅和岳父彼得罗夫才知道,这些东西都是彼得罗夫死去的儿子尤里的战友和同学送来的。其中最贵重的当属海军第一舰队司令陆铭少校送的一副手工打造的带龙凤呈祥图案的座钟,当这些礼物被送来后,在场的一些乡里、村里的干部眼神都变了,能攀上海军第一舰队司令这种令他们无法想象的大官的人,值得他们小心翼翼地对待。
家里养的一条狼青狗招财欢天喜地地扑了上来,围着邵元义直摇尾巴。邵元义抱住它挠了挠它脖子下方,招财舒服地眯起了眼睛。安娜从厨房里走出来,用不太熟练的汉语低低喊了声“姐夫”,然后便像老鼠见了猫一样贴着墙边走到了院外,在墙边的柴堆里抽了一捆柴,然后又再次贴着墙边溜进了厨房,让邵元义看得直好笑。
厨房门口的煤球炉子上炖着一锅汤,扑鼻的香味让招财留连在旁边不愿离开。邵元义掀开锅盖,发现炖的是黄豆肚肺汤,这是他最爱的食物,也是这个村很多明人喜爱的食物。其实刚开始村里一些来自法国的移民不知道因为宗教还是别的原因是不吃这些东西的,不过环境的力量是巨大的,在看到村里的明人和爱沙尼亚人都吃得很欢而且价格确实便宜之后,这些法国人渐渐也吃了起来,将自己原本的习俗逐渐抛到了脑后。同化,或者说移风易俗,本就是在这些细节之间一点一滴得来的。
午饭还要一会儿才能烧完。邵元义先走到猪圈前给圈里的猪添了些猪食,然后便穿过堂屋来到屋后,屋后直到小河边还有一大片的草地,邵元义在这里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