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嘉若留下的理由也很充分。
当初她离京时留给母亲的说辞,是少则一月,多则三月才回,现在才过来半个月不到,回去太早了。
她回城,总是要回林家,回了林家,也就什么都瞒不住了。
对于这个理由,林时生无力反驳。
何况这一阵,他确实还有很多事要计划,林嘉若留在城内,他也照顾不到。
“阿若这张嘴什么时候这么厉害了?”林致之一边小心地搀着她从密林中穿过,一边笑吟吟地说着,不由自主地往她嫣红的唇上瞥了一眼。
林嘉若搭着他的手,轻快地跳过了一块突出的石头,笑嘻嘻地说:“不就是讲道理吗?我都这么大了,就是明珏表哥都不一定辩得过我!”说到这里,却神色一黯。
她曾在午门为父亲同士子中的佼佼者相辩,然而,那个纵然认败也一身磊落的少年已经不在了。
“怎么了?”林致之抱着她跳下了一块巨石,没有错过她脸上的黯色。
“宋彬死了。”林嘉若低声说,“姚叔景也死了……”
林致之一怔,一时迈不开脚步。
她也停下了脚步,低声道:“去年二月,太仓军粮失窃,宋彬带头请废太子,被下诏狱,太子使人鸠杀明珏表哥,姚叔景代其一死。”
“宋彬呢?”林致之哑声问道,喉咙处仿佛哽咽。
“宋彬榜眼及第后,被召为宜阳公主的驸马,宜阳公主觊觎我父,不甘下降宋彬,趁其入狱,鸠杀!”林嘉若一口气说完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她曾经觉得姚叔景死得太冤,直到获悉宋彬之死。
河南府宋彬,院试第三,乡试第一,会试第二,殿试第二,大梁朝千千万的读书人,能比宋彬更耀眼的,也只有她的父亲了。
而萧环月,也是为了那个第一,害死了那个第二。
她忍不住冷笑出声:“萧氏女的一己私欲,可以害死一个沈卿言,也可以再害死一个宋彬;当年萧瑕月至少还受到了惩罚,可是萧环月呢?不仅没事,还如愿以偿地嫁给了我爹!”
萧环月害的何止一个宋彬,她的父亲也不一样被她害得声名狼藉?哪怕从前线凯旋归来,也没有消下茶肆酒馆的谩骂声。
林致之默默地掰开她紧握的手,与她十指相扣,紧紧握住,道:“这些仇,我们都会报的!”他说的仿佛是一个誓言,坚定得不容置疑。
林嘉若点了点头,用力地回握了他。
他们走了半个时辰的野路,到最后一段斜坡时,终于有了人为踩出来的台阶,拾阶而下,有青萝攀竹两三步,一扇褐色的木门隐约其后。
这里就是兰栀若的后门。
他们是从五里外的山脚下,沿着半山绕到兰栀若后门的。
刚开始走着的时候,林嘉若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可是被悲愤的情绪一打岔,一时忘记了;现在走到门口,那股不对劲的感觉又冒了出来。
她一边在心底琢磨着,一边走上前去敲门。
敲了一会儿,毫无反应,静静听了一阵,也是一点动静都没有。
“栀子怎么还没来开门呢?这个时辰,应该在花房啊!”林嘉若奇怪地嘟囔着。
“我来试试!”林致之突然开口道。
只见他虚握成拳,在门上时长时短地叩了二十多下——
“吱哑——”门开了,一人立于暗中,面容模糊。
“主公!”
暮色渐临,花房内已经掌了烛火。
入目处,梅兰竞放,秀色宜人。
兰栀若的花房一直是栀子的地盘,就是从前费乘风领兵搜查时,也只让进了一个人。
可此时,花房里却挤了足足七八人,还有更多的站在门口。
刚才开门的男子一见到林致之便热泪盈眶,絮絮不停:“……接了徐二的消息,说主公让我们进京等候,我们就一刻不停地来了……”
男子把林林总总地都交代了一遍,最后一抹眼泪,语声哽咽地说:“主公没事实在是太好了!”
对嘛!这才是对主公的正确态度啊!林嘉若心中暗暗点头,目光往人群里寻找。
“徐二说,主公是要回京取玉玺——不知主公是何打算?”男人肃容而问。
问的是打算,其实是在问玉玺所在。
这个问题林嘉若也好奇过,林致之说了回京取玉玺,却没有回林家,那玉玺多半就不在林家了——可是不在林家,会在那里呢?
但此时,她却没心思好奇玉玺的下落了。
林嘉若找了一圈,转头看林致之,目光焦灼,张口欲言。
“栀子呢?”林致之替她问了出来。
林嘉若一愣。
她从未想过栀子的名字会这样被他说出来,带着不容忽视的熟稔。
一时间,许多谜团迎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