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幸亏事实并非如此。
入冬之后,有那么一个礼拜天,有个从街道缝纫社进货的个体户,为了谢谢边大妈帮忙给了些俏货,就给边家送了个从乡下弄回来的猪头。
结果恰恰就是这个猪头改变了边大妈的心思,让她从此对这个新儿媳妇没了成见。
要知道,这城里人和农村人还是有挺大区别的,从生活起居到衣食住行处处不同。
别看农村人进了城容易转向,可反过来,许多乡下认为稀松平常的事儿,对于城市人也会犯难了。
就比如这猪头吧,摆在篮子里,小二十斤的一个肉乎乎,脏兮兮的大猪脑袋。
怎么收拾怎么做,就没几个城里人懂行的。
从古至今,这玩意,京城人全吃的是现成的。
过去全是乡下“卖熏鱼儿”的背着一个小红箱子来城里卖做好的猪头肉,现在呢全是副食店里去买就行,谁弄过这啊?
真要打听,那也得去问岁数大的,打农村进城的人家,或者是专业的厨师才行。
也是巧了,像边家,罗家和米家全是城市贫民。
三家的主妇,会炖肘子,烧黄鱼,炸丸子不假。
但这猪头谁也没摆弄过,她们凑一块堆儿也没商量出个准主意。
儿媳妇们?更指望不上了,老家雀都不行,小家雀能行?
可也别说,什么都难不倒有心人,这天,还就该着这沐月英出彩儿。
她这天看着家里老人发了半天愁,居然踊跃的毛遂自荐。
“妈,不行交给我试试吧?”
“你?你会做?”边大妈压根不信。
“反正也没人会,您就让我试试呗。我不会不要紧啊,鼻子底下有嘴,大不了我问别人呗?您老就踏实歇着,别管了……”
“喝,还不让我管了。那行吧。好啊,那这个东西就交给你了,烧好了大家吃。”
边大妈当时也有点置气。
心里寻思,我就不信,我们都不会做的东西,你就行了。
问?问谁啊?
这院里的人就没一个会的,再问就只能上街扫听去了。
可还别说,这“穆桂英”打得就是上街的主意。
只见她一手提了菜板菜刀,一手?着装了大猪头的篮子,昂昂然出大门而去。
真跟穆桂英要去大破天门阵似的。
边大妈可是为此吃了一惊。
必须得说,这时候谁家吃顿肉食都不容易。
好大一个猪头要让这媳妇乱来弄得没法吃她还真有些心疼,于是忍不住悄悄跟出去。
京城胡同里的的民风,媳妇们在街门口择个豆子,洗个菜很平常。
一来在外头忙活不影响家里卫生,二来还可以看看街上的风景。
街上的人看我,我看街上的人。
京城的普通老百姓还就是这么的浪漫。
却见那“穆桂英”在门口放好桉板,把大猪头放上去。
然后抡起菜刀,对着这猪脑袋乒乒砰砰就乱剁起来。
当时给随后看着的边大妈险些气昏。
心说了,这儿媳妇真就是湖涂车子一个,简直就是胡来的丧门星嘛!
会不会做饭的都知道,猪头哪有这个侍弄法的?!
还有,你不说是要上街问旁人的吗?你怎么不问呢?
心疼家里东西,想出去制止,又碍于刚才刚说过自己不管了……
正在院里犹豫纠结中呢。
这个时候胡同里走过来一个挎菜篮子,上了年纪的老太太,看见“穆桂英”英姿飒爽耍大刀呢,对着她就开口了。
“哎呀,闺女,我说你这是干什么呢?猪头哪有这个做法的?!”
这老太太满头白发,还缺了半嘴呀,怎么也有七十了,边大妈并不认识。
她探头看了一眼,瞅着只是有点脸熟。
印象里好像是煤市街东边哪条胡同的,每天去菜市场,倒是爱打这儿过。
“穆桂英”却是马上放下刀,围裙上擦擦手,陪着笑,很客气地说,“奶奶,我这不是不懂吗?”
老太太放下菜篮子,拎起猪头看看,又说了,“不懂也不能乱来啊,这样不是都剁坏了?这么好的东西,让你这么糟践了,多可惜了啊。”
“穆桂英”自自然然地接上话来。
“说的是呢,我这儿其实正发愁呢……那您说,这东西应该怎么作?”
“怎么做?先拿火快子烧红了,把这些毛燎掉,然后把下巴剖开,这里,这里,这里,不能吃的脏东西切掉,然后拿个大锅焯一下去腥味,准备些调料,大葱,姜,大料……”
正说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