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超然又指了指他,恨铁不成钢地骂道:“哪怕是为父和应思节两个人走在道上,遇到盗贼,为父也得先把刀子捅向应思节,然后才能对付盗贼。明白吗?”
不用父亲再多说,马叔睦已经反应过来了。
这就和守南京一样,谁先以“大局为重”谁就输了,这世道容不下一点点公心。
一点点都不可以有。
“是,这次是孩儿错了,孩儿太顾全大局了,合该在南京城里就杀了应思节,管他局面乱不乱”
几日之后,南京城。
王笑收到了消息,秦山湖并没有在伪帝周昱到达杭州之前追上他。
这个消息多多少少还是让王笑有些诧异。
秦山湖说是伪帝队伍中似有用兵的能手,过了宜兴之后就兵分两路,还预感到有追兵,于是抛下了大队人马和物资,仅率轻骑逃入杭州
王笑思考过后,认为南楚哪个将领竟能有这样敏锐的直觉,还能在逃亡之中打探到身后的消息,并且迅速果断地作出决定,想来实在是一个将才。
但南楚还有这样的将才,为何之前就没听说过呢?
半日之后,秦山湖又派人递了一通消息回来。
“禀晋王,此事是秦将军搞错了,伪帝是在路上遇到了南楚的乱军打劫,混乱中失散了”
王笑有些无语,派人责问了秦山湖一顿,命他尽早拿下杭州,捉捕伪帝周昱。
对于王笑而言,周昱这个傀儡皇帝很重要
如今北楚南征,局势显然比清军南下要体面得多。
只要拿下周昱这个延光帝的嫡孙,天下正统自然就是北楚建武皇帝,没有人能再拥立哪个藩王与北楚抗衡。
而这一场战争便可定义为“平叛”。
若让王笑自己做一个类比的话,他觉得眼下自己这边更像是原本历史上的朱棣,在靖难之后寻找好侄儿。
当然,王笑也并没有很在乎周昱。
他不急着马上就要捉到对方,借着追捕对方,派兵到江南各地把一些驻虫先清除了。
江南不像中原,前些年中原战乱频发,如唐中元这种义军也好流寇也罢,弄死了不少藩王,分了各王府的家财。江南这边却还有许多勋贵,这次便可以打着“你支持伪帝”的名义把他们的家再抄一抄。
往后自然也可以处理,只不过如今先处理一些,直截了当一些,也可以补充一些军费。
虽然如此,这一仗总体上还是很温和的,对于南楚各地的官员而言,也就不必纠结于“气节”这个问题了。
虽还有因为嫡庶之分、为隆昌皇帝殉节的,终究还是不多,有也就是几个卫道士,气节有些过多了。
大部分人还是只能承认建武皇帝戡乱定兴,乃贤主,乃天下正统。
毕竟南京都被打下来了,不想承认也只能承认。
这种情况下,投降了的南楚官员们,其实没什么好指责的。
王笑还得赞扬他们顾全大局,保全了无辜百姓,使家国免遭许多无妄之灾。
这些人当中,肯定有很多是真心为民才投降的。但肯定也有一些只是见风使舵,趋利避害而已。
只不过事到如今,也不好辨认了。嗯也不必辨认。
清军既没有南下,如今这情况确实也谈不上要追究什么气节不气节。
唯有一人,让王笑感觉有点怪怪的
当日他见到钱谦益领着南京百官向自己请降的时候,心里就默默打了个招呼。
“好巧啊,水太凉,在平行时空遇到你了”
钱谦益此时正在别院里忙着设宴招待王笑。
自从南京城归降以来,王笑一直颇为忙碌,忙着安抚民心、重建秩序、整顿吏治、整饬军纪等等。
关键就是这个“整顿吏治”,连日来也不知有多少勋贵和文武官员被治罪。
南京城看起来安定,城门上已挂了满满一排人头,如同当时王笑在徐州所做所为。
钱谦益一方面极力配合王笑,另一方而也是胆颤心惊。
他是江南名宿,天下大儒,门生故吏无数,自然有不少人求他到这里。
钱谦益吓得一个都不敢见,但偶有关系密切之人上门求见,他则暗中派人传话“宜速往浙、闽”,这寥寥五个字之中的辛酸与委屈少有人知晓。
也就是这五个字,他自己也是惶惶不安,生怕落入锦衣卫番子的耳中。
但他自己肯定是不会去浙闽的,反而亲自写信谆谆劝导江南士绅归附,使家国一统。
好在他钱家名门望族,虽然资产颇丰,但家风严谨,那种欺男霸女的事肯定是不做的,反而在民间风评颇佳,乃是大善人之家。
有如此清誉,又竭力配合,这次清算来清算去,并没有清算到钱谦益头上,在归降北楚之后,他暂时算是保住了身家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