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将领收到我的军令都心有顾忌,这仗还怎么打?”
“我若继续为将,一则进退失据,二则战心不稳,眼下最好的办法只能把我撤换下来。”
董济和道:“这已然不是换将能解决的问题。换下你之后将士们就能心安吗?别的不说,皮岛的一万士卒极可能哗变,军中的有识之人也会以为我们中了建奴之计,惶恐难安。临阵换将,何其不智!换将之后,局面可能更坏!”
说到这里,董济和一双老眼中也现出迷茫与绝望。
他知道秦山河投降过之后,这就成了一生的污点,洗也洗不净,这个污点将伴着秦山河一辈子如影随形。
若非形势危急、没有别人有能力带领全军守住山东,他不会推举秦山河为将,没想到多尔衮一伸手就点住了这边的死穴。
董济和再次想到秦成业,心中暗叹老伙伴死了倒是轻巧,把这份困厄的世情丢在自己这个垂垂老矣的肩上……
“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除非国公爷能赶回来。”
堂上诸人沉默了一会,左明德道:“撤换秦将军,收缩防线,能争取更多时间等到国公回来的话,也好……”
“不行。”王珠开口道,“就请秦将军继续主持德州防务。”
左明德微微一愣。
秦山河却没有像他想象中那样继续推辞,反而像是就在等王珠这个决定,问道:“你能信我?”
“信。”王珠道:“想必秦将军还是有办法的。”
秦山河点点头,目光又看向董济和与秦小竺。
“若我继续为主将,你们能全力支持吗?”
“自然如此。”
“若我告诉你们,我一定会打败仗呢?”
这话听着莫名其妙的,既然要打败仗,谁不能打败仗、还要你任主将干嘛?
秦小竺于是犹豫起来。
她小时候和三叔相处的并不多,长大后更是许久没见过他,虽是叔侄,却也没有很了解。谁知道三叔现在脑子里想的是什么。
董济和抚须沉吟着,仿佛明白了秦山河的意思,最后点了点头。
秦小竺见董济和点头,于是也大声应诺。
“那好。”秦山河道,“你们约束将士,只需告诉他们,我秦山河是忠是奸明日便见分晓,只请他们全心御敌,勿要被建奴诡计扰了心神……左明德,你留下,我有话和你说。”
……
王珠走出大堂,抬头看着天上的星空,忽然若有所悟。
他忽然明白了秦山河想要做什么。
会打败仗、却能继续守德州的办法。
~~
天明时分,战鼓一如既往地响起来。
杨仁与汪旺分别出了营帐,让士卒们埋锅造饭,准备新一天的厮杀。
营地里的气氛依旧与往常不同,士卒们都低着头,显得无精打采的。
他们历经艰险逃到皮岛,又跟随秦山河过朝鲜杀回沈阳、转战河北、来到山东,然而现在,迎着他们的依然是猜忌与提防。
杨仁看着这一幕,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是大声道:“都打起精神来!建奴恶语中伤将军就是盼着你们这样,你们能中他们的计吗?!”
“不能!”士卒们响应着,但依然士气不高。
杨仁无奈,愈发感到憋屈。
下一刻,他抬头一看,见到秦山河策马进了营寨。
“将军……”
秦山河跨下战马,走过士卒中间,一路上拍着他们的肩,走到主帐附近,这时士卒们已然全都向他看了过来。
“先吃饱吧,吃饱了再说。”秦山河挥了挥手,在一口大锅边上盘腿坐了下来,亲自打了一碗粥。
只看他这样,这一支兵马的军心已然完全不同。
随着战鼓愈急,各营的兵马也集合起来。
秦山河领着皮岛士卒缓缓走到战场的最前方。
他驻马回看,天地间三万兵马攒动,浩浩荡荡。
“有人说我们是建奴的包衣奴才,我们是吗?!”他开口大声问道,气若洪钟。
~~
庄小运点了兵马,列好了阵型,缓缓向北面的壕沟进发。
他看到皮岛军的阵线前有一杆大旗高高扬起,上书一个秦字。
那是秦山河的大旗。
庄小运觉得秦将军因为建奴的伎俩就亲自上阵有些不智了,一旦战事不利,只怕军心会更加动摇……
接着,他忽然听到旁边的皮岛方阵中响起排山倒海的大吼。
“不是!”
近万人的齐声呐喊汇聚成一声愤怒的惊雷。
“不是!我们不是奴才!”
庄小运发现并没有传令兵像往常一样把主将的誓师话语传过来。
那些话,秦山河似乎只对皮岛士卒在说。
再转头一看,只见自己这边的阵列中所有兵士也都望着皮岛的阵列,目光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