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子一僵,他似乎感受到了自己和王笑……格局不一样。
但思绪回到这件事情本身,他依然觉得不放心。
家国大事又不是赌博。
“这‘计划分粮’如何可行?”左经纶放缓了语速,语重心长道:“自古以来,从未有过这种事,万一……”
“我说可行就是可行。”王笑也放缓语速,道:“还有,我们不是抢他们的粮,我是买他们的粮。”
“我们没有银子了。”
“那就放债据,算是朝廷和他们借的,算些利息。以后还他们银子便是。”
“这与抢又有何异?”左经纶摇了摇头,道:“许是老夫老了,真是想像不出来啊……那些士族大鱼大肉惯了,让他们每天和普通百姓一样只能吃规定的份额,心中该有多少怨气?”
“老大人你呢?你可愿意粗茶淡饭?”
左经纶叹道:“不一样的。”
“一样的,只要他们能明白粗茶淡饭也好过沦为亡国奴。任何决策,都是有利有弊。成大事要的魄力你们没有,我有。”
左经纶张了张嘴,再次想到“畏首畏尾”四字……
良久,王笑道:“该说的我都说了,老大人你劝不动我的。写票拟吧,此事我需要你的支持。”
今夜王笑悄悄过来,就是表明了他的决心——我不会给你左经纶公开反对我的机会。
同时,也给左经纶一个私下劝他的机会。
现在,左经纶见自己劝不住王笑,长长叹息了一声。
王笑又道:“老大人,我意已决。你就算不答应,我也会做。无非是先把你们这些反对者打压下去。”
左经纶颓然一叹,终于提起笔来。
下笔还是有些犹豫,他知道自己一旦拟了票,在这件事上就必须和王笑站在一起。
但也没别的办法了……
笔走龙蛇,一封洋洋洒洒的票拟写就,左经纶再抬起头,只见王笑坐在那竟然已经睡着了。
少年低着头,第一眼像是在学堂上打盹的学生。再一看,却能看到深深的疲惫。
“国公……国公……”
“嗯?写好了?”
“国公这是累了?”
“诸事纷繁,能不累吗?”
“所谓天将降大任……”
“说得好听。”王笑拿过票拟,仔细检查了一下左经纶的印章,玩笑般地道:“老大人没盖假章吧?”
“唉,老夫全力支持国公便是。”
“那就好,不用送了。”
“对了,听说国公前些日子去千佛山逛了逛,业精于勤,荒于嬉……”
许是有些起床气,王笑忽然恼火起来,道:“忙不过来了还要怎样?!吃饭拉屎都在务公了还要怎样?!就因为我肯出面做事,所以出门逛了一趟你们都要指责我?!约个会都不让,那还中兴个屁的楚朝啊!你们自己孩子生了一大堆怎么不说?”
左经纶一愣。
倒不是因为王笑发火,他知道这不是冲着自己。
而是……这一瞬间,他竟然像是看到了先帝的影子。
脑海中,延光帝愤怒地摔了御笔,吼道:“你们到底还要朕怎样?就因为朕是天子,你们便敢肆无忌惮地跑来劝谏个没完,自己的差事都办好了没有?!”
似乎有什么原本罩在先帝身上的东西,在消失了短短一段时间之后,又重新罩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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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下,左明静从花丛后面转了出来,凝视着走过庭院的那道身影。
她忽然在心中下定了某种决心……
“朵朵,你能替我引见淳宁公主吗?”次日,左明静向钱朵朵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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淳宁每天起来都要看一看自己的小腹。
它还是那么平坦光滑纤细,一点都不像是怀了孩子。
每到这个时候,王笑都要在她肚脐上亲一下。
“就算怀了孩子也没那么快的。”王笑说道:“这种事也要努力才可以,正所谓,业精于勤……”
业精于勤的两人其实每天都很忙。
山东全境在突然间施行起‘粮食计划分配’之策,此事毫无征兆,让无数人都措手不及。
整个局势一瞬间就紧张起来。
哪怕身处国公府没有出门,淳宁也能感受到外面的风声鹤唳。
紧接着,王笑和秦小竺出门了半个月。
淳宁每天会到佛堂祈福,保佑夫君和小竺的平安,也祈祷能生个孩子。
最后,她都会轻声念叨上一句。
“请佛祖明鉴,倘若夫君与小竺造了杀孽,万般罪过,周眉愿一人承担……”
这半个月里,她也终于在国公府后宅设立了一个完整的批红机构,既然不能叫“司礼监”,于是就起名“知事院”。
知事院一共有三十名通晓诗文的女官,又分为两院,上院帮忙她处理重要事务,下院帮忙她处理闲杂事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