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怡正在王家的花厅待客。
客人都是她自己出阁前的闺中好友。这些女子的父亲或丈夫都是从京里来的官。
以前楚朝党争有按政治抱负分的,有按地域分的,如今逃到山东,从京城出来的官员死了不少,剩下的抱团起来便成了‘京党’。
京党的家眷当中,钱怡地位不低,她毕竟是钱承远的嫡女,而且钱家夫人文氏出身不太好,文家就曾是虢国公抄的,文氏因此甚少露面,钱怡早早就负责起钱家与别府家眷打点往来。
但钱怡这人没什么心胸,只喜欢与会巴结奉承自己的人相处。因此每次聚会,也多是在吹捧她。
今日钱怡换了一妇人的发式,坐在一群女子中间,长得虽不怎么好看,气势却是不凡。
“如今不该叫你钱家小姐,该叫你王家夫人了,你夫婿不仅是国公之弟,还是葛老先生的弟子,身份尊崇,又有文才,真叫人羡慕。”
说话的是一个小官的夫人,钱怡也记不得对方名字,她恭维话听得多了,这样的话没什么水准,也就只是勉强一听罢了。
“你们别只看到国公门第的风光。”钱怡微仰着头,道:“虢国公能成为楚朝的擎天之柱,离不开王家的支持,这当中的凶险,你们这些寻常官宦之家哪里懂的?”
有一妇人拍着心口,道:“听说你成婚当夜,你们夫妇就遇到建奴刺客刺杀,我这两天就想来拜访,好不容易到今天王家才开门见客,这不忙不迭就来看看你可有伤着。”
“对对,我们今日来,正是心里担心你。快说说是怎么回事……”
一众妇人连忙惊呼不已,目光都投向钱怡。
“那建奴刺客可不简单……当时我夫婿重伤之下,拿起烛台奋力刺在她脖子上,那刺客却还未死,要与我夫婿同归于尽。我只好抢过她的花锄救下我夫婿。”
钱怡说完,四下又是一片惊叹。
“王家四公子原来是这样文武双全!”
“四少奶奶正是巾帼不让须眉……”
钱怡微微笑了笑,享受着这种奉承,又让人把那花锄拿上来。
“当时,就是这一把花锄。”她拿着袖子遮着脸,捏着哭腔道:“我真没想过,平生竟是打死了人……”
一众妇人忙道:“这是替大楚除掉建奴奸细,是为国立功。”
氛围愈发热闹起来。
过了一会,有些小官的妻女想巴结钱怡,眼见吹捧得差不多了,话题一转,又道:“还是我们怡姐姐嫁得好,你们还记得吗?当年在京城时,左家那两个女儿眼睛可是翻到天上去,如今再一比,比我们怡姐姐可差得远了。”
“哎哟,说的是左明静吧?嫁给何家的痨病鬼那个?那是个克夫命呐。你怎么好把这样的人拿出来和我们钱怡比?”
钱怡听着这些,心中大乐。
她从小最讨厌的就是左明静这些人,她们居然和钱朵朵那个庶女交好,不把自己这个嫡女放在眼里。
但当时左家地位高,钱怡气也只能气在心里。
如今可不一样了,如今旁人巴结的还不是她这个钱家小姐、王家少奶奶。
“我前些日子还见到左明心呢?不过是嫁了个副总兵,嚣张什么?丈夫是武人而已,还不是自降了身份?比我们钱怡的夫婿文武双全可差得远了。”
“就是说呀,我那天远远见到秦副总兵可替他捏了把汗,莫要哪天也让左明心给克死了……”
钱怡听得愈发高兴,笑嘻嘻地拿了一块高糕吃着,又问道:“对了,宋兰儿还没嫁吧?她也老大不小了。”
“就她那脾性,也得有人敢娶才行啊……”
对于钱怡而言,左家两个丫头,过往矣。如今在济南能配得上和自己作对的,反而是当年不显山露水的宋兰儿。
一则是左家两个丫头嫁得不如自己,这是尘埃落定的,但宋兰儿还没嫁;二则是因为宋家如今的地位今非昔比,宋兰儿最近也很是嚣张。钱怡如今最讨厌的人就是她。
此时把宋兰儿点出来让人诋毁一遍,钱怡心中大畅,正觉有趣,忽然听下人回禀道:“四少奶奶,锦衣卫指挥使柴大人来求见四少爷。”
钱怡点点头,起身道:“谢各位姐姐今日来看我,今日先散了吧,来日再聚……来人,把这个花锄送回我院里挂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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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宝趴在榻上,看着钱嬷嬷把花锄挂在墙上。他心里有些无语,但也不敢吱声。
王宝夫妇这两天已换了个小院子住,原来的院子里死了人,他肯定是不敢再住的。
不一会儿,钱怡风风火火地回来,开口便道:“你和母亲说了没?给我们换个大院子。”
“这事和娘说了没用,得和爹说。”王宝道,“锦衣卫指挥使来了,我要不要见?”
“见啊,干嘛不见?”钱怡道:“他肯定是为了给崔老三说情的。”
“那我……”
王宝话还没说完,钱怡已径直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