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问了德高望重,为什么文臻会答应陛下赐婚,会拒绝他,会这样跟随唐羡之行走到海上,明明有机会跟他走,也不选择他。
问的时候本是随口而言,他觉得他是知道答案的。
结果德高望重和他叨叨说了一夜。
德高望重说,殿下你觉得你对文姑娘很好很好了是吗?
他不答这么显而易见的问题问出来就是愚蠢。
德高望重便摇头。
“啊殿下,你心里在想,这么显而易见的问题,为什么要问?可是再怎么显而易见,那也是在您心里,别人不是您,没有您聪慧,没有您强大,没有您心志坚决可手握风雨,别人凭什么该知道您在想什么?”
他默然。
是这样吗?
是这样的。
过往二十一年人生,他习惯了自我,习惯独自行走,习惯目下无尘,那些愚蠢的人类,本就不值得他放下心神,去迁就了解他们。
我对你好,或者不好,你便接受。
没有想过去问问那些接受着他的人们,到底是怎么想的。
“文姑娘也是一样。您对她好,但是您没有说过为什么对她好,也没有说过要对她好多久,更没有说过任何关于未来的承诺。那么她会怎么想?也许只是一时兴趣,也许只是皇子风流。那她又凭什么仅仅因为这样不知未来的好,就有勇气去许上一生,抗争陛下呢?”
他当时本来磕着瓜子,咯嘣一声,瓜子磕碎了。
“再说您真的对她很好吗?”德高望重说来了劲,指着对面唐家的楼船,“您看过唐羡之怎么追求文姑娘的吗?我听文姑娘说过,初见唐羡之就救了她。九里城也救了她,平日里和她相处体贴细致,言谈相得,会帮她砍价,帮她买菜,帮她提菜,为了她去钻研厨艺,连她送的鸭蛋,他都能玩出无数个花样来示爱。而您呢?初见您在干什么?再见您在干什么?她给您做过多少次菜,您想过一点表示吗?您亲口夸过她吗?理解过她吗?向所有人表示过您非她不娶了吗?您能不能用您素日清醒无比的脑袋回想一下到底是怎样对她的啊?”
他幽幽横了德高望重一眼。
这小子入戏了是不是?
说得这个口沫横飞,青筋杠起,活像他才是被他欺负的文臻。
想到文臻他又出一回神,心想这些话,那个奸狡的,不爱负责任的,总溜滑溜滑的小蛋糕儿,才不会亲口和他说呢。
说到底是一样冷漠的人啊。
他认认真真回想了一下,初见文臻他在干什么?哦,当时屋檐下吊了一个人看着不舒服,他把她也倒吊了一下。
她被吊起来的时候,大眼珠子快要落到地下的感觉,幽幽黑黑的,他忍不住多看了一眼。
再见是什么时候?是那个小倌馆吗?
德高望重说话不老实啊,那一次不是和她相处挺好吗?她把他顺手当小倌卖了,他也没生气,遇上刺客,她还主动要求拿脑袋给他垫脚。
因为那一刻少见的知情识趣,他忍不住又多看她一眼。
那些娇滴滴的小姐,在那种时候,一大半要被刺客吓晕,不吓晕的也不敢跳水,跳了水的也想不到他怕湿鞋,想到他怕湿鞋的也做不到主动提供脑袋给他垫脚。
多么特别的女子。
他觉得世上大概也就这一个了。
所以他不是破天荒地想到她衣服湿了被人看见不雅,还拿门板给她挡了吗?
上一次在他面前湿身的那个谁,下场是干脆再进水里洗一天呢!
他怔了一会儿,忽然开始想,如果换成唐羡之,这种情况下会怎么做?
好像不一样?
“如果我遇见两个男人,一个欺负我,嘲笑我,捆我,困我,喜怒无常,性情古怪另一个,体贴我,爱护我,关心我,保护我,还能和我心意相通,喜好相通,尊重我的一切选择并给以强大的辅助。”德高望重加重语气,慷慨总结,“那我也选第二个啊!”
“噗通。”
他把德高望重踢进了水里。
让他去选择一头温柔伪善的鲨鱼相伴一生吧。
德高望重后来从水里爬了出来,没敢再意气风发踩他,却总暗搓搓提醒他看着唐羡之和文臻的一路行踪。
这一路追踪,他看着唐羡之带文臻去看病,吃夜市,买珍珠,定礼服。
若有所悟。
原来是这样的追求。
原来是那样的细腻。
他对唐羡之的细腻并不以为然,人与人之间的情分,一看缘分,二看心意相通,有人说还要加上命运摆弄,他对此也不以为然,会被命运摆弄的,不过都是弱者罢了。唯有前两项,是再强大再努力也无法掌控的事,也唯有前两项达到完满,才有了情分的水到渠成。便是再细腻,再体贴,婆婆妈妈琐琐碎碎,也不过是栽在冬天的花,藏在夏日的雪,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