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场惊心动魄的鏖战之后,石宝与厉天润以无畏之姿,将韩存保生生惊退,其玩命的气势仿佛能撼动天地,令观者无不胆寒。战场上,硝烟渐散,只留下遍地狼藉与沉默的悲壮。二人收敛起散落四处的己方将士遗体,缓缓撤回歙州城内。
然而,英雄亦非铁打铜铸,那些在战场上拼死搏斗留下的伤痕,开始无情地侵蚀起他们的身体。
石宝虽身中数箭,好在皆未伤到要害,只是失血过多。其伤势对比腹部被洞穿连肠子都已外露的厉天润算是轻的多了。
城内,医师匆匆赶来,面对厉天润这等重伤,即便是医术高超之人也不免心生畏惧。在紧急救治之下,厉天润因失血过多与剧痛,意识逐渐模糊,最终陷入深深的昏迷之中。包扎完毕后,医士声称如此重伤只能尽人事看天命了,是死是活皆无定数。
石宝见状,心中明白,此时身为主将的他,绝不能再倒下,他必须保持清醒,否则相当于将歙州拱手相让了。
命人安置好厉天润后,石宝一面派出信使前往杭州求援,一面让医师就在城楼之上为他治疗。
只见石宝在卫士的搀扶下,拄着那把血迹斑斑的长刀,缓缓坐于歙州的城头之上。当医师小心翼翼地拔出第一枚箭头时,石宝的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冷汗顺着额头滑落,滴落在城头的石板上,发出细微而清脆的声响。
然而,令所有人惊讶的是,尽管承受着难以想象的痛苦,石宝的面色却未改分毫,且还能与周围将士谈笑风声。
那份淡定与从容,令歙州守军备受鼓舞。因斗将失利而下滑的士气亦开始逐渐回升,他们坚信,只要石宝还在,歙州城便坚不可摧。
与此同时,官军十节度使营帐内,亦是气氛凝重。王文德因断臂之痛陷入昏迷,即便伤愈亦难再战,加之战死的王焕、徐京、梅展、荆忠四人,十节度使唯剩韩存保、张开、项元镇、杨温、李从吉能主持大局。
正当活着的几人还沉浸在失去袍泽的悲痛中时,张开突然暴起,指着杨温、李从吉二人骂道:“若非尔等怯战,今日便已全歼敌军,为王老将军等人报仇雪恨了。”
项元镇见状,同样站在张开这边,一起指责起杨温和李从吉:“两位也是久经沙场的老将了,怎如今越活越回去,疆场大忌便是怕死,这教我等以后如何敢与你二人并肩作战?”
杨温、李从吉自知理亏,虽面红耳赤,依然不敢反驳半句。
韩存保见张开、项元镇愈发起劲,便出言阻止道:“现在不是计较的时候,方才撤退之际,我看叛军守将皆是强弩之末,我等趁夜攻城,或可亡羊补牢,一鼓而下。”
张开闻言,与项元镇使了个眼色,项元镇立马会意,当即冲杨温、李从吉激将道:“知耻而后勇,二位若能拿下歙州,我与张兄立马收回方才所言,并摆下庆功宴赔罪。”
韩存保亦正有此意,当众承诺:“拿下歙州,往事一笔勾销,谁敢再提,且问问咱手中画戟答不答应!”
杨温、李从吉即便知道这是明晃晃的激将,但已被架在火上烤了,若不答应,仅凭军中流言便可淹死他们。
未做犹豫,二人纷纷立下军令状,亲率先登死士,于拂晓时,攻下歙州。
拂晓时分,天边初露鱼肚白,夜色与晨曦交织,为歙州古城披上了一层朦胧的战纱。杨温与李从吉,两位戴罪立功的将领,率领着一支精挑细选的先登死士,悄无声息地接近了城墙根下。他们的心跳与脚步声一同在寂静中回响,每一次呼吸都凝聚着背水一战的意志。
城墙高耸,如巨兽之脊,横亘在他们与胜利之间。随着一声低沉的号令,死士们如同夜色中的幽灵,开始攀爬这看似不可逾越的屏障。杨温与李从吉身先士卒,手脚并用,借着微弱的晨光,在城墙上寻找着可供借力的缝隙。
终于,杨温率先到达了城墙之巅,他的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激动与紧张。然而,当他站稳脚跟,准备挥刀向前时,眼前的一幕却让他如坠冰窖——石宝,那位白日里在战场上所向披靡、悍不畏死的猛将,此刻正绑着绷带,拄着血迹斑斑的战刀,虎目圆睁,冷冷地注视着他。
此刻石宝的身影,在杨温的脑海中迅速与白日的记忆重叠:那时的他,无畏无惧,仿佛任何敌人都是蝼蚁般,一刀一式间,尽显无敌之威。此刻,虽然身受重伤,但那股令人心悸的气势却丝毫未减,反而更加凝练,如同山岳般沉稳,又似风暴前夕的宁静。
杨温只觉一股寒气直冲心底,恐惧如潮水般涌来,瞬间淹没了他的勇气与决心。他的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脚下的城墙仿佛突然变得松软无力,一个趔趄,竟直接从城墙上跌落。那一刻,时间仿佛凝固。
“砰!”沉闷的声响回荡在空旷的夜空,杨温重重地摔在地上,痛呼声未及出口,便已昏厥过去,生死未卜。这一突如其来的变故,如同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瞬间惊动了城墙上的守军。火把被匆忙点亮,警钟大作,原本沉寂的古城瞬间被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