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获奖作品展示2:有美一人——Narkissos  绍宋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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体一年差过一年,怀了孕后更是形销骨立,只惟肚子大的惊人。宋婉如曾无数次看见过爹爹愁容满面地对着郎中作揖打恭,可任谁都没想到,先去了的是爹爹。

“三百贯,曰通判五百索,直秘阁。”东京的孩童都会唱这首歌谣,东京的官吏也都道差不离,但清贫的爹爹只够给老妻买药,抱着小小的宋婉如笑嘻嘻地教她“欲填沟壑唯疏放,自笑狂夫老更狂”。世道越来越差,不许清贫的芝麻官自走自的独木桥。上官要升调、要媚上,还要自家的声名好,爹爹读了一辈子忠君爱国的圣贤书,他没法效杀了妻家的贼子一反了之,也没法效逼迫先考的恶官搜刮民脂民膏,爹爹能效法的,只有悒悒自绝的翁翁。

“离鸟夕宿,在彼中洲。延颈鼓翼,悲鸣相求。眷然顾之,使我心愁。嗟尔昔人,何以忘忧。”

东京城一半在歌舞升平,一半是洪浪滔天。临故前形容枯槁的爹爹手边还放着三曹诗选,书页却还停留在宋婉如上个月问过的那一页。他看着妻女爱子,悲凉地叹气,我于当今之世尚无立锥之地,我去后可怎么办啊。

可怎么办啊,宋婉如不知道,将临盆的娘和未及弱冠的兄长也不知道。爹爹去世在年关,兄长日日去抄书、做短工、卖苦力,才换得薄殓素棺草草安葬,娘更是直接病卧榻上。大内里换了个新官家,却连年都彻底过不好。兄长先是沉着脸讲金兵渡河京师戒严,接着据传金人要钱帛金银。

官家和相公们答应了。

没有爹爹的家中彻底沦为了被搜括的对象,家徒四壁,缸无余粮。二月二,龙抬头。龙抬没抬头宋婉如不知道,她只知道那一天她又低下了头,伏在爹爹曾常憩的榻上嚎啕大哭娘生了个小弟弟,娘终于熬不住,跟着去寻爹爹了。

还没来得及换下的白幡孝服只好接着穿在身上。蜡烛灯盏是耗钱的奢侈玩意儿,他们连明器都买不起,宋婉如和兄长只能在无边黑暗中守在灵前。她不知道这是怎么了,为什么忽然一下子她失去了爹爹,又失去了娘,她不知道自己该怨谁。爹不是被杀死的,娘也不是被杀死的,宋婉如眼睁睁地看着爹娘病来如山倒,恨自己的无能无力。

倒春寒的二月夜里灌着冷风,黑暗像是噬人的怪兽在无声的狞笑。她泪眼朦胧地看向面前娘的棺殓,却只能听见自己的撕心裂肺,听见旁边兄长怀抱中的弟弟猫儿一般微弱的哭声。宋婉如不想听这些,她想听爹爹给她讲“月黑雁飞高,单于夜遁逃”,想扑进娘的怀抱,可他们都不在了,弟弟还是出生不足月的小孩,她只有兄长了。

南山烈烈,飘风发发,她只有兄长了。

爹爹、娘,我终于读懂蓼莪,可我想你们啊。

爹爹和娘再也回答不了她了,回答她的只有呜咽的风声和嚎哭的弱弟,宋婉如做姊姊了。宋婉如一直在当被娇宠的小妹妹,如今她抱着小猫似的弟弟却感觉沉甸甸的,她从来都是听话的,可是做姊姊的她要懂事了。

满朝朱紫贵,尽是读书人。宋婉如抹去泪,挽起髻,粉黛钗环拿去换了钱,像个小子一样穿着短打,垫着脚生火、劈柴、做饭、缝补、哄弟弟。她拦着下了工的兄长,执拗地要他去看书。爹爹不是说兄长是几代里最会读书的吗?读了书就能考进士,考了进士就能做官有俸禄,做官就不会有人欺负他们门衰祚薄而尽取家财,有俸禄就能让弟弟以后也能买纸买墨、吃上他们曾尝过的羊头和香糖果子。

一月生,三月熟,七八个月过去宋婉如已经像个常做长工的仆妇般轻而易举了。夏去秋来,霜重露寒,可是兄长却只带着稀稀寥寥一点柴归家,涩声和她讲,金人又来了。

他们不是没想过离开东京。可是这是东京,是一国之京师,京师若破,天子何往,家国何存?他们从来都不敢想象会亡国,不敢想象西晋君臣的故事会重演在他们身上不相信满城士庶皆欲战的京师会被攻破!是,他们家是穷困潦倒,可是哪朝哪代没有清贫如洗的寒门素宅呢?鼎铛玉石、金块珠砾的朱户高门不止一家,朝歌夜弦、烟斜雾横的王子皇孙也不独大内之中,这难道不是太平年间的光景吗?官家登极数十余载,如何就禅了位、来了兵,呼喇喇如大厦将倾了呢?

宋婉如想不清楚,宋婉如也来不及想。十一月丙子,金人渡河京师戒严乙酉,斡离不军至城下癸巳,京师苦寒,粘罕军至城下甲午,时雨雪交作,官家被甲登城,金人攻通津门。

城不会破,兄长坚定地和宋婉如说,官家已诏各地勤王。宋地百姓再怨朝廷,人心也不会向屠城兽行的金,兄长甚至都不再怨愤之前掠取民财的官府了。如果能毁家纾难,如果能用金帛一挽天倾,与之又有何妨呢?

可是城外那些金戈铁马纵横万里的人会满足吗?

东京的天一日日冷下来,薪柴炭火已经不够京师民众使用了,而倾盆之势的雨雪还不见停。凝滞的空气寒浸浸地漫上来,带着窒息般的冷意钻进骨髓里。昔日软红香土的东京一派萧条,八街九陌的店铺纷纷倒闭。饥寒交迫的百姓找不到薪柴米粮,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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