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掌柜停了停,往前挪了挪,看着宋师爷,接着道:“先生也知道,我们东家兄弟两个,无依无靠,很不容易,若不是实在入不敷出,也不想让我出来开这个茶坊,我们东家这样的,真有点什么事,哪有自保之力?这生意做大了固然好,可做大了,就要招人眼,就要招出些眼红生事的人,先生你想,岂不是得不偿失?
可要是眼睁睁看着这样的机会错过,我是打心眼里不愿意。
倒不如,先生入个股,我和东家说了,那家宅院二百两银子,先生拿一半,我们东家拿一半,往后挣了银子,就二一添作五,一家一半,这个铺子虽说小,倒也能挣些钱,先生看呢?”
宋师爷听的楞神。
孙掌柜见他没说话,又把椅子往前挪了挪,低声道:“不管先生能不能瞧得上,我心里头,拿先生当知已看。
先生这个年纪,该多为自己打算打算,几个侄子都还没成家,往后正是用银子的时候,大侄子又是个聪明争气的,往后要进学,用银子的地方多的很,可不能让孩子再为了生计……又象先生这样可惜了。”
宋师爷眼圈一下子红了,忙用衣袖按了按眼角,看着孙掌柜:“二一添作五多了,就三七开吧,我三,你们东家拿七。”
“先生就别客气了,先生虽说只出了一百两银子,可这茶坊往后做大了,就得全靠着先生照应才行,我们五爷虽说小,可也是个明理懂事的,一半真不多,就这么说定了。”
没两天,孙掌柜和宋师爷就办妥了房契等诸事,挑了个吉日,动工将两个院子打通,重新收拾布局。
举人老爷的宅院果然修的十分雅致。
李小幺一处一处仔仔细细看过,原样不做大改动,就是去掉了许多重重叠叠的门和门槛,拆掉了几堵女墙,让整个院子显得极其敞亮通透,这么一改,这紫藤居外头看着平常,里面却是别有洞天。
孙掌柜又在城里招了六个茶博士,趁着修整宅院,李小幺将六个新招的茶博士,连同赵五哥、张狗子一起,好好的教导训练了小半个月,宅院修整好了,人也训的差不多了,紫藤居低调的重新又开了张。
重新开张后,李小幺不动声色的将紫藤居所有杯碟碗筷,全部换成了郑城能买到的,最好的细白瓷器。各色茶汤、点心、酒水,份量去了一半,价钱却涨了一倍。
宋师爷再坐到紫藤架下,看着明亮干净的能当镜子的桌面上,摆的茶水点心,漂亮精致的如同一幅画,感慨不已:“老孙啊,你们东家,这眼光见识,厉害!是做大生意的!”
孙掌柜陪坐在旁边,笑的眼睛眯成一条缝,“我们五爷在太平府住过一阵子。”
………………
宋师爷果然说动严府尹,将中元诗会开在了紫藤居。
这一场诗会下来,严府尹满意非常。
这紫藤居,从房屋花草,到吃食茶酒,处处让他感受到了太平府的那份清雅讲究。
袁大帅是在太平府长大的,更是觉得亲切非常,在这偏远荒凉的郑城,总算感受到了一丝太平府的精致讲究。
接下来的几场文会、诗会,紫藤居自然就成了不二不选。
过了重阳节,紫藤居就成了郑城及附近几个县和镇上,文人士子们心中最清雅的地方。
紫藤居最东边,一个藤树掩映的小院落里,李小幺躺在摇椅上,正看着新到的一份邸抄。
邸抄中间,竟然夹了一份北平国二皇子苏子诚写给吴国皇上的……书信?算是书信吧。
信中几乎每行都提到福宁公主,情真意切的泣血表述下,却是咄咄逼人的质问,吴国为何屯兵郑城,不动分毫?难道就这样眼睁睁看着公主受难无动于衷?兄妹之情竟淡漠至此?
李小幺往后靠在椅背上,举起邸抄,又看了一遍。
这样的书信,竟然抄到了邸抄上,谁让抄的?想干什么?责备的不是父女之情,而是兄妹之情淡漠,妹自然是福宁公主,那兄呢?哪个兄?有能力淡漠的兄,只有大皇子了,这么看来,朝廷还是吴贵妃的朝廷,太平府,也是吴贵妃的太平府么。
这书信上了邸抄,这是要造势,这么说,这郑城,太平不了几天了?
李小幺放下邸抄,眯着眼睛仔细盘算了一会儿,跳起来,站着想了想,又坐了回去,这个时候外面客人还多着呢,出去容易被人看到,还是等晚上再说吧。
这事,也不急在这一时,唉,要是有个丫头用着就好了,小厮也行啊,至少不用自己出门找人了。
晚上,李小幺和孙掌柜说了自己的猜想,吩咐他多多存些米粮茶酒,以备万一。正好,已经是深秋,东西也能存的住了。
孙掌柜现在对李小幺已经很信服了,第二天就找了几个短工,开始忙着打扫库房,收粮收米。
第二天一早,张狗子往大车店送了信,隔天上午,李宗贵赶进城,接上李小幺回山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