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座平平无奇的草庐。
却压着天刀门大气磅礴的亭台楼阁,屹立在大雪山之巅。
万天佑已经在草庐前跪了三日。
草庐的门,也已经封闭三日了。
大雪山上下,安宁祥和一如往昔。
但暗地里的人心惶惶不可终日,又岂能瞒得过自小就在大雪山上长大的万天佑?
至今仍没有任何长辈出来指责他。
万天佑知道,这是因为父亲替他扛住了所有的压力。
他很愧疚。
他也不知道,事情为什么会搞成这个样子……
“吱呀。”
蓬门被推开了。
万天佑精神一振,抬起头就见一道略有些佝偻的身影,缓步从草庐内走出来。
他不由的使劲儿眨了眨眼睛,再定神,才确认那道身形佝偻,一头华发如飞絮,脚步沉凝得就像是身上背负了一座大山般的身影,竟真是往日那个立如参天榕、坐如下山虎,眼神中时常有冷厉刀芒闪动的父亲。
万天佑鼻子一酸,重重的一头磕在地上,哽咽的嘶声道:“父亲大人。”
一只宽厚的大手落在他的肩头,轻轻拍了拍。
“孩子,为父最后再教你一个道理:事不可为,不可强求!”
万天佑猛地抬头来,不敢置信的望着父亲那张苍老了十岁的面颊,愤怒的嘶声道:“您的意思是,我天刀门还要向他太平会投降吗?”
“哎。”
万江流叹息着拍了拍他的肩头,一股清凉之意顺着万天佑的肩膀涌入,在他的体内飞速循环了一圈,他心头刚刚涌起的火气迅速就降了下来。
“你太执着于胜负与虚名了!”
万江流负起双手,老迈的身姿亦难掩他的渊渟岳峙的气度,“事已至此,我们再与太平会纠缠下去,还能获得什么好处吗?”
“怎么不能?”
万天佑忍不住拔高了音调:“只要打垮了太平会,咱们天刀门就能和以前一样掌控南四郡……不,不是和以前一样,而是比以前更加强大,那时候,南四郡江湖都得看我们天刀门的眼色行事,您晋升宗师之事,也……”
万江流微微摇头,打断了他激动的话语:“孩子,你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太平会不值一提,但那个张楚……很有问题!”
说到此处,他停顿了几息,似乎是在组织语言,思考该怎么去形容张楚:“此人智谋一流,连为父一时不察,都遭了他的道,被他牵着鼻子走,而且此人的背后,应当有一股力量在支持他,为他提供消息,刺杀强敌……为父怀疑,他与镇北军的关系,或许不止我们打听到的那么简单!”
“现在我们在明,张楚在暗,周遭还有以那顾氏余孽为首的一干宵小环伺,继续纠缠下去,最好的结果,就是惨胜!”
“而最坏的结果……我天刀门灭门,七十年传承一朝丧!”
他的语气有些沉凝:“而且那宗师之境,又哪是那么好踏足的,你祖父何等的惊才绝艳,连他老人家都没能跨过那一道天堑,郁郁而终,为父不过刚刚修满四品,连那道天堑的门坎都还未触摸到……”
他后边这一番话说得什么,万天佑完全没听进去。
瞪大了双眼,不敢置信的看着父亲!
他不敢相信,自己竟然会从父亲的口中听到这种推测!
灭门?
开战当然有胜有负,赢家得到一切,输家死尽埋绝,这当然也在胜负的范畴之内!
但他们天刀门怎么可能会输?
他对他们天刀门与太平会之间的这场争斗,给的答案或许有很多。
诸如“是三天打到狗头山,把张楚碎尸万段,或许还可以从张楚的妻妾里挑一两个侍寝呢?”
还是“四天之内打上狗头山,把张楚连同太平会所有的有名有姓的人物通通挫骨扬灰后,再在他们的妻妾里挑一两个侍寝呢?”
这一类幸福的烦恼,肯定都曾在万大公子的选择范围之类。
至于他们天刀门,也可能会输这一项……
从来都没在他的脑海里出现过!
他们天刀门怎么可能会输?
这里可是玄北州!
他们天刀门掌控了七十年的玄北州!
若非北蛮入侵搅乱了旧有的格局,什么太平会、什么将北盟,他天刀门不开口,玄北州根本就不会有他们的立锥之地!
他们天刀门在玄北州怎么可能会输?
但现在这个答案,是他亲爹给出来的。
他不能不相信。
也不敢不相信。
这令他悚然一惊,心头的那点愤懑和怨气,顷刻间就烟消云散了,连带着到底挑谁的妻妾侍寝这种事,他都再也不敢想了。
他忽然觉得有些惊恐……
事情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