霁月难逢,彩云易散。
人之一生,何其短暂。
对于魏何这样的人来说,活着,便是一场不停追逐的游戏,追逐挚爱,追逐生命。
现在,他的生命,已所剩无几。
他的挚爱,所在,亦遥遥无期。
他虽然还很年轻,可他的精神却已很老。
这十年来,他从未有一天,感觉自己是还活着的,他也从未有一天,感觉自己还是个人。
可今天,他却终于能够感觉得到,自己是活着的,他的所有的精神,都已回归到他的血脉之中,使他迸发出真正属于他自己的热情与活力。
他已无所畏惧,眼中所剩,唯有勇往直前,披荆斩棘。
魏何不禁抬起了头,望着黝黑透亮的天之尽头,微笑着。
他忽然很想要大吼一声,吼声一定要酣畅淋漓。
“活着”,真好!
……
……
秋之深情,木叶尽黄。
江南鱼米富饶之乡人,不知秋为何物,只知气候转冷,便是一秋。
其不知秋之萧索,绝非仅仅是气候变化而已。
古人云:“一叶知秋。”
大抵一叶便能够代表一秋,一叶黄,一秋便已至,待到满城黄叶尽落,便是秋之深处,即为深秋了。
一叶,便能够代表一秋。
一剑,便也能够代表一个人,代表一个人的毕生剑道,所学,所悟,所感,所想。
一眼,便是一生。
一剑,便是一生。
……
……
魏何剑,名为“诸己”。
“向死而生,反求诸己。”
这是他一生的信条,也时常拿来鞭策自己。
魏何一生所痴,不过一人。
魏何一生所求,不过剑道。
在这世间,唯一人与剑道不可辜负。
他自知无力改变这苍天命运,十年前如此,十年后的今日,亦是如此。
可他所幸,还能够改变自己。
十年前,他毅然离去,十年沉淀,只为十年后的今日,能够一雪前耻,甚至不惜以身犯险,孤入西域楚门,习得秘术。
今日,他更是不惜以身饲剑,只为十年前的约定。
所以,当霓欢终于倒在他的脚下的那一刻,他忽然仰起头,很想要狂吼一声。
可压抑许久的狂吼并没有来,取而代之的,却是喉头一甜,一口鲜血,随即喷出。
“血剑咒”的威力虽强,可反噬亦大,加之霓欢的实力太强,以魏何的身体,承受不住,剑之反噬,理所当然。
魏何冷笑着,抹干嘴角血迹,他毕竟终究还是胜了,虽然,这胜利,来之不易。
霓欢微微仰起头,盯着魏何,眼神落寞而孤单。
他的心情,便如蜜罐中掺入药汤,亦苦亦甜。
苦的是,魏何不惜生命,以身饲剑。
甜的是,魏何终于打败自己,昔年绕着自己郎席竹马的淘气少年,现在,也能够独当一面了。
霓欢缓缓地站起身,掸了掸身上尘土,笑道:“老夫纵横江湖五十载,今日,是老夫第一次倒在别人的面前,你该感到荣幸…”
魏何道:“师叔手下留情,魏何不敢自夸放肆…”
霓欢摸着须髯,无声地笑了笑,忽然神色严肃道:“可你所学,终归不是正道,若是执意为之,必会自食恶果,还望慎重…慎重…”
魏何闻言,立正站好,拱手作揖,道:“师侄所为,实属无奈,待此间事了,师侄保证,绝不再用此功…”
霓欢笑了笑,点了点头,道:“好…”
魏何一愣,疑惑道:“师叔…肯放我过去?”
霓欢笑着点头,没有说话。
魏何目露感激之色,也冲其微微顿首,便放开大步,向后走去。
霓欢低头,沉吟不语。
忽然,霓欢猛一回头,叫住魏何,道:“师侄且慢,莫怪师叔唠叨,可问师侄,此一去,有何打算?”
魏何停住脚步,回身,道:“去见阿无…”
霓欢“哦”了一声,点了点头,道:“可知阿无下落?”
魏何道:“已知。”
霓欢又点了点头,道:“见过阿无…以后呢?”
魏何闻言,道:“将阿无安置妥当,而后…”
霓欢忙着问道:“而后如何?”
魏何冷笑一声,目光陡然一凛,道:“杀回浮生门,灭了浮生门…”
霓欢身子一颤,险些栽倒,良久,他方才平复下来,喃喃道:“浮生门与你何仇?为何如此?”
魏何道:“囚我挚爱,不明事理,浮生门,存之何意?”
霓欢目光黯然,低着头,后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