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西瑶忽觉不对,暗忖以叶随云功力之深,纵使受伤,也绝不会这般无声无息的突然昏迷。心知有异,细查之下,发现叶随云的手臂有一道伤口,黑暗之中瞧不清晰,拿到鼻前一嗅,有股甜淡的香味,思量这绝非正常的血腥味,十有八九是中了毒。心下暗讶是什么毒这般厉害,竟连叶随云都受不住。通常内功越高的人对各种毒性的抗力越强,像叶随云这般境界,原本该是百毒难侵,许是他今日正巧受了伤,护体内息减弱,这才中了毒。
既想明了原委,奈何眼前的大难题还没解决,虽不闻追击的动静,但唐西瑶不敢有丝毫放松,脚步依旧不停。叶随云已失去意识,如今全靠她自身体力在支撑。唐西瑶虽自幼主攻医术,但毕竟生于武林世家,耳濡目染下,好歹内功上也有些根基,此时撑着个大男人,虽不能健步如飞,但也速度不缓,此时不知何往,一门心思朝着林子深处行去,只盼躲得越隐秘越好。
叶随云身形高于唐西瑶,此刻架在她肩头,双脚拖地,反增阻力,唐西瑶只好将他负在背上。这般行了一阵,当真是天公不作美,蓦地闷雷阵阵,竟下起雨来。这深山之中,平日无人行走,本就没有路,地上的松土败叶累的厚厚一层,被雨水一浇,更是难行。唐西瑶顷刻间便周身淋湿,但感吃力异常,却仍不肯停下,心慌意乱之际,一脚踩空,整个人顺着斜坡滚了出去。待她坐起身,双手生疼,见自己滚得满身泥泞,心里又是委屈,又是着急,忍不住要哭出来。突然想起叶随云,赶忙站起四下乱找,却见叶随云躺在土坡边上正睡得安稳,唐西瑶这才放下心来。
念头一转,忽想到身后可能追来的人,什么委屈疼痛顿时抛到了脑后,又撑着背起叶随云,就这般咬牙坚持,足足走了一个时辰。大雨滂沛之中,依稀见到不远处似有个避雨的所在,走近一看,竟是个一人高,两丈深的小山洞,里面倒颇为干净。唐西瑶大喜,将叶随云放下,点了火折子查看,只见他臂上伤口处仍有血迹渗出,色泽正常,倒看不出中毒迹象。唐西瑶以随身银针灸在伤口周围,施展百花拂穴手自肩井挤压,将毒血逼出,看颜色却似乎并无异常。道是自己想错了?她终是放心不下,以口吸允,但觉血味正常,遂吐出,几次之后,再包扎妥当。唐西瑶暗忖师父说过‘医者仁心,以病为大,旁人看来的腌臜不洁之举,有时也不得不为。’心道:“叶家哥哥,让我以口吸毒,你可是第一个,这也算我的医者仁心了。”可若换了旁人又怎样,想到这儿唐西瑶忍不住打个哆嗦,不敢再想。
忙到此时,唐西瑶觉的精疲力尽,浑身欲散。她出身名门,师从药王,倾城之貌,自幼少受挫折,何曾遭过这般狼狈处境。此刻身陷漆黑山林,洞外暴雨滂沱,闷雷隆隆声如巨兽肆虐。这个本应惊慌害怕的十七岁少女却安之若素,处之泰然,只因这股勇气皆来自此刻昏睡在她身旁的人。叶随云虽仍未转醒,但只要他在身边,唐西瑶就打心里觉得没什么可畏惧的。折腾了半宿,已然疲累不堪的唐西瑶靠着墙壁,驰然而寐。
叶随云朦朦胧胧转醒,但觉身处山洞,洞外阳光明媚,一股雨后清新透进来。忽听洞外‘啊’的一声轻呼,正是唐西瑶的声音。叶随云一惊,喊道:“唐姑娘。”纵身冲出。
甫一出洞,却见唐西瑶用衣摆兜着几个野果,正悻悻看着掉在地上摔破的果子,见到叶随云冲出来,喜道:“叶家哥哥,你醒了。”叶随云点点头,问道:“我们现在何处?”唐西瑶道:“昨夜黑漆抹乌的,我只知道跑,怕是迷了路。”
叶随云暗忖自己为何竟全然想不起一路上的事,奇怪之余,见唐西瑶情形窘顿,知她为护自己,定是受了不少罪,心下感激,道:“唐姑娘,多亏你了。”唐西瑶反笑道:“你也曾两次相救与我,我还你一次,可还是欠着你不是。”说完就见叶随云一愣,似乎在回忆何时救过自己,暗觉好笑,不欲再说,道:“我们还是速离此地为是,谁知道他们会不会追来。”叶随云点头称是,两人将野果分了,边吃边走。
唐西瑶问道:“叶家哥哥,你的伤可好些了?”叶随云默运真气,似乎比昨日周畅了不少,道:“好多了,你知道这秋雨内功原是比寻常好的快些。”唐西瑶虽仍有疑虑,但见叶随云面色如常,又想他修为之高自不同与常人,即便真中了什么毒,如今功力渐复,怕是对他也没了大碍。想明此节,也就不再担心。只是偶然奇怪,自己竟始终无法肯定叶随云到底中毒与否。
二人得脱大难,心情放松下来,说说笑笑间,忽然前方不远闪出一人,原来是无名。叶随云昨夜虽受伤之下意识模糊,但昏蹶之前的事心里是清楚的,上前道:“多谢足下昨晚出手相助。”无名呆了呆,道:“叫我无名,你们唐国的话很难懂,说的简单些。”唐西瑶听他语调微怪,忍不住就要乐出来。无名道:“师父说你的帮主定不好当,让我来帮忙,我一直跟着你。”叶随云这才明白无名之所以到来,皆因谢云流担心有人对自己不利,结果也印证了这位前辈得猜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