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止提刀走到前面,路上抓了一名下人带路,一路闯到苍斌的卧房之内。
先一步得到传话的苍斌已然披衣起身。
因连日卧病在床的缘故,他的脸色看起来极虚弱,只是此时这虚弱中,透着沉厉。
“不知孙百户深夜造访,所为何事?”
“自然是为问你欺君瞒上之罪而来!”
孙止对苍斌连敬称都不屑再有,甚至径直拿刀指向苍斌。
一个敢在祭天的祭品之上做手脚的欺君之人,还想有什么活路!
此乃大罪,足以坐连全家!
苍斌怒道:“欺君瞒上?你持刀私闯他人宅邸,无凭无据污蔑朝廷官员,还不知要被治罪的究竟是谁!”
见他脸上毫无畏惧心虚之色,孙止冷笑道:“你使人冒名顶替,欲助你女儿逃过祭天仪典,眼下那替代之人就在大永昌寺之中,你竟还敢抵赖?”
苍斌闻言眼中闪过惊异不解。
若给他安上别的罪名,他还要思量片刻,可说他让人冒名顶替他女儿?
呵呵,他若有这个心,有这个能力和魄力,此时又何以会窝窝囊囊地病倒在家中?
他这两日不是没想过将女儿抢出来,只是还未及去做,罪名倒先落到身上来了!
“我苍家仅此一女,已被你们捉去,眼下反倒还要污蔑于我苍家,这是何道理!”苍斌怒极:“小女被抓当日,诸邻皆看在眼中,我竟不知何时有了这等瞒天过海的本领!”
孙止听得皱眉。
若不是他亲眼所见,倒真要被眼前苍斌这幅理直气壮的模样给蒙骗了!
“倘若我不曾记错的话,你家女儿今年至多十岁之龄,因何被捉去的已值豆蔻?”
即便要蒙混过关,也该找上年纪外貌相仿的!
这不是拿旁人当白痴来糊弄吗!
苍斌听得冷笑数声,似觉得他荒谬无比。
“我唯有一女,数日前刚过罢十三岁生辰,这又不是什么隐秘之事。倒是不知孙百户从何处听来的消息,疑心苍某竟另有一位十岁稚龄的女儿?”
孙止眼神变了又变。
这怎么可能?
他亲眼见过的!
“公子……不能进去!”
此时,一道身影疾步进了内室,仆人神色紧张地跟在后面,生怕出差池,想拦却没能拦住。
“父亲。”
苍鹿脸色紧绷,半大的身影挡在父亲身前。
“不知我父亲犯了何事?”他语气戒备,视线就落在孙止的方向。
孙止已经惊得说不出话来。
“……”
这个……才是他见过的!
那日在茶楼内,他带人追寻一位冲撞了大国师的醉汉,在二楼包间内,意外瞧见了一位长得极好看的女孩子,好看到令人无法忽视!
他彼时已在暗下替宁通物色过几名貌美女子,每每送到宁府,总会得些好处,当时几乎下意识地就动了歪念头。
可那女孩子年纪尚幼,瞧着出身也并非穷苦人家,他便想着先问清身份,日后再徐徐图之。
那样的容貌,再耐心等上几年,必然会出落成绝色,到时若经他之手送到指挥使面前,便是一记大功!
但谁知宁通近来忽然改了癖好,在看腻了那些正值妙龄的女子,甚至风韵犹存的妇人之后,竟转而迷上了稚龄的女孩子。
他自然而然地想到了在茶楼里见过的小美人儿。
但因对方身份使然,却不好贸然动手。
谁知刚巧遇到以活人祭天求雨!
他深思一番,想到了这个主意,这才拟了画像呈给宁通。
宁通一见,果然狂喜。
接下来的事情,按照他的计划,一直都极顺利……他本以为好事将成,可却临时出了这样大的岔子!
他只当苍家吃了熊心豹子胆,暗中做了手脚让人顶替,可、可……
面前的孩子竟被人称之为“公子”,说起来话也是一副男孩子的声音和腔调!
而观其双眼,似乎有些异样……
他记起来了,他曾听闻,苍百户有一子,自幼眼盲!
好像也有人在他耳边拿取笑的语气说过,苍百户仅一个儿子,因生来难养活,不知听信了哪路算命先生的鬼话,竟穿裙戴珠,当成了女儿家来养——魁梧高大,性情耿直刚烈的苍百户,儿子却养的不男不女!
他当时跟着哄笑过,也没过分将此事放在心上。
毕竟多数人只是听闻,并未亲眼见过,脑子里不过是个傻小子穿裙子的好笑画面罢了,又焉能想象的到这小子生得也如女孩子这般……不,甚至比女孩子还要像女孩子!
况且,那日他在茶楼里说“原来是百户家的小姐”之时,根本也无人出声否认啊!
若不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