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真是渣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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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久以后的某天,楚珺孤身一人站在屋檐下望着自天而降的飞雪时,再一次止不住地回想起与顾濯走过荒原千山的那个漫长的秋天。
她这一生看过无数场雪,却都不及那个秋天的雪来得意味深长,让她穷尽余生来回忆。
当时的她还很年轻,虽也知晓自己的身上肩负着重大的责任,但仍旧会有不切实际的念想,比如一代更要比一代强,她必须要比顾濯来得更强。
那或许就是她未曾被时光抹平的棱角。
她始终记得那时的自己是怎么做的,在嫌弃完那一句渣极了后,她让顾濯一个人留在赤阴教的客舍休息,独自迎着风雪专注修行,以此来缓解心中的焦虑。
很有意思的是,身在赤阴教的那些天很有可能是她这一生最为平静的快乐时光,没有任何人和事来叨扰她。
累了倦了,她便如仙人般吞风饮雪充饥饱腹;迷茫了不解了,她可以转身面朝那件客舍隔着墙壁请教顾濯,在第一时间得到最为准确的解释;困了想睡了,她甚至还能蛮不讲理地抱剑入怀如枕,简简单单地沉入香甜的梦乡。
如今回想起来,当时的天空或许已经在崩塌了。
只不过站在她身旁的那个人,恰好就是顶得住天崩的高个子。
她在这一生里有过很多的后悔,其中最让她念念不忘,久久无法往前看,总是忍不住回头的归根结底还是那么一件事。
——为何年轻的她不能在那个夜里稍微多些好奇心?
……
……
那是一个明亮的夜空。
赤霞自峰顶升起,不分昼夜,照亮万千。
顾濯睁开眼,自静坐养神中醒来。
他被大司祭带来的伤势仍旧没能好转,就像是被且慢刺了一剑,时间流逝得分外缓慢。
饮上一杯热茶,再是推门而出,倚靠在客舍屋檐下半睡半醒的少女落入眼中,不施妆容的面颊与可爱无关,亦非冷艳,而是稚嫩。
顾濯看着睡梦中的楚珺,再次确定一个事实。
这是一次极为纯粹的师徒情谊。
然后他想起林挽衣与余笙甚至裴今歌,发现这辈子身旁总是有人陪伴,与上一世真是不同极了。
现在这种关系挺好的。
这般想着,顾濯收回视线,往客舍院落外走去。
走在雪夜冷风里,他的气息越发来得淡渺,直至与雪花再无区别。
三生塔不曾出现在旁,这是他在接连数日的休息后,心神得以恢复带来的强大。
赤阴教徒守在外头,对顾濯的到来视若无睹,正在低声谈论着最近荒原局势的明显变化,对荒人的疯狂忧心忡忡,不过最终他们得出的结论还是安心,最关键的原因当然是教主的突破。
顾濯静静听完。
那位赤阴教主给他的感觉很奇怪,但对他应该没抱有杀心,否则态度不该是那么一个态度。
他觉得奇怪的地方,在于对方的修行路不只是表面,深处同样流露着禅宗的真意。
似是这般真意,必然出自禅宗屈指可数的大宗,就算不是慈航寺或者长乐庵这两大祖庭,至少也该是无垢僧所在的元垢寺。
何以赤阴教有此传承,当年偏又与盈虚扯上关系?
盈虚与司主互为好友的事实,他已从各个方面重复证实,绝非虚假。
既然如此,为什么这两人不吝万里之遥也要穿过荒原群山尽头,步入真正的雪国战上那么一场?就不能随便选个近点儿的地方吗?
以及大司祭念诵不断的上苍二字还是让他很在意。
盈虚终究还是死得太匆匆。
王祭又是真的不爱理会世事。
观主太过老谋深算,当年就在有意避战,不见得谎言满嘴,但肯定是不愿意说真话的,就连他在那座孤山山腹说让道主重活引诱白皇帝出手也不见得是真。
更何况孤山那一尊假羽化的存在本身就很牵强,喻阳在无垢境中战力再如何强大,与那位大司祭不相上下也罢,凭什么能创造出羽化境界的事物?
无垢与羽化之间的差距不可以道里计。
关于这个问题最为合理的解释就是,那尊假羽化与盈虚和司主存在直接的关系,至少是经了这两人的手。
至于荒人为何对此一无所知?
都是羽化之下的生命,有何资格去知道那么多?
想着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顾濯拾阶而上,再往赤阴峰顶走去。
荒原当中,与天命教关系最深的就是赤阴教。
赤阴教主若是真的痴爱盈虚一生,理所当然对他在荒原留下的足迹知晓极深。
换而言之,这个不男不女不尼姑不和尚的人,很有可能知道更多的秘密。
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