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能再说一遍不?”
“嗯?”
“就刚才那句话?”
“……你就这么想听?”
“对对对,赶紧!”
“白南明现在是我师姐。”
话音方落,坐在轮椅上的那位老者再次大笑出声,泪花自眼角渗出,左手捧着自己的肚子,右手不断拍打着轮椅的扶手。
就像是渔夫拍打船舷,将要放声而歌。
顾濯神情不变,静静地看着他,仿佛听到的是一个极冷的笑话。
不知道过了多久,浓雾中的笑声才是堪堪散去。
眼泪被衣袖擦了干净,苍老脸颊上的笑容却是怎么都散不开,满满地都是促狭的意味。
顾濯说道:“该说的都已经说了,我也该要走了。”
“何必这么着急?”
老者装模作样地咳嗽了一声,清了清嗓子,正色说道:“人老将死之际难得遇到一位故人之后,我想稍微多说几句话也是很合理的一件事吧?你该给我这个面子吧?”
顾濯不愿理会这句话,但终究是没转身离开,在旁边简单寻了一块石头坐下。
如今世间鲜少有人知晓老者的姓名,提及他的时候,往往都是以易水太上长老相称。
唯有白南明这般从百年以前走过来的绝代人物,才会舍弃这个称呼,直接唤其姓名王祭。
何以不加修饰直呼其名?
当然是因为……王祭真的有些不太要脸。
如今人间羽化中人,哪怕是常年与阴暗腌臜事为伴的司主,行事亦是极具气度,简单些说就是要脸。
王祭却与众不同。
也许与他自青年时候遭逢大病,以至余生再也无法行走的缘故,他的心性因此而渐渐生变,不是与过往千万人相似的郁郁寡欢,而是一种往极好处赞美是疏狂,不好听则是贱的性情。
但这也和他的名字一样,唯有极少数人才知道他的真实模样。
这是顾濯上一次路过易水时,不愿多看哪怕一眼转身就走的真正原因。
遗憾的是,世间事向来喜欢为难世间人,有些时候不是他想不见就能闭眼不见的。
想着这些事情,顾濯神情越发平静,说道:“那你想聊什么?”
王祭想了想,挑眉问道:“你为什么不拜我为师?”
去年夏祭,身在易水的他也曾听到过顾濯这个名字,确切是动了收徒的心思,为此凭空以剑意写下近百字让人代为转达,最终却无功而返。
当时他只是惋惜,不觉遗憾。
如今唯有悔之莫及四字才能形容他的心情。
顾濯看着他,如实说道:“你是我第一个否了的想法。”
“有些伤人了啊。”
王祭没好气说道:“我有那么差吗?”
顾濯坦然说道:“心知肚明,这四个字可以在这时候的你身上用上一用。”
王祭面无表情看着他,旋即冷笑三声,话锋骤转。
“夏祭的时候欺负小朋友有意思吗?”
“我记得,你先前说我是你的故人之后,所以你现在说的这句话是没道理的。”
“……为什么最后是白南明?”
“我比较喜欢代师收徒这四个字。”
“不是喜欢她本人吗?”
顾濯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王祭摊手,一脸无辜说道:“好吧,看来是我误会了,我还想着她代师收徒其实是别有一番深意,为的是方便自己近水楼台先得月呢。”
下一刻,他话锋再转:“那个姓林的小姑娘又是怎么回事?”
不知为何,话至此处老者的声音突兀压低,仿佛这是什么见不得光的不能说的秘密。
顾濯不为所动,说道:“就是那么一回事。”
“好一句那么回事。”
王祭闻言似是感慨,声音婉转顿挫,似阴似阳:“真是似曾相似啊,都是故人之风啊。”
这哪是什么感慨?
分明是讥讽。
顾濯不再说话,起身往外走去,离开的意思很清楚。
“别!”
王祭立刻就急了,喊道:“等等!”
顾濯没有停下脚步,放缓些许,头也不回说道:“最后三句话。”
王祭恼火说道:“不是,你陪我一个腿脚不便的孤寡老人多说几句话怎么了?你知不知道什么叫做尊老啊?难道你觉得我还不够爱幼吗?我刚才不是在认真关心你这位晚辈的死人感情生活吗?你现在不好好和我拉关系,到时候你师姐打过来谁替你挡?不还是我坐着轮椅赶紧赶慢……”
话音戛然而止。
顾濯转过身,看着他认真说道:“现在一句都没有了。”
“好吧。”
王祭长叹一声,问道:“如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