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遥万里,心声或有偏差,音讯却不至于。
当顾濯坐在车辇上,借晨光而出望京赶赴神都,有漫天风雨相随,千余铁骑开路,巡天司扫清四野,沿途州郡各地官员无不竭诚配合……如此消息传至御书房中,为皇后所知晓时,她不禁短暂地闭上了眼睛,再睁开时泛着莫名的笑意。
神都天晴无雨,她起身往外走去,感受着春风送来的凉快气息,眉眼仿佛也随之而开阔数分,让落在眸子里的阳光更为明媚。
大秦的玄甲重骑绝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调动起来的,监正之死尚且长不过四十八个时辰,便能做出如此这般手笔,不用想也知道是长公主的意志所向。
无论白南明是担心顾濯在途中再次遭遇刺杀,还是别的什么缘故,这归根结底都是在表明自己的态度,是在堂而皇之地展现威慑力,更是一次强势到极点的宣告。
想到这里,皇后微仰起头,视线似是穿过无数亭台楼阁与深深宫墙,看到了那座坐落在神都之外的行宫,看见了那个宛如雨后青山般的宁静女子。
如果说这世上有谁能改变白皇帝,那个人不是她也不是谁,唯有白南明而已。
是的,事实的确如此。
然而人世间没有什么是永垂不朽的,相聚离开都有时候,再如何厚重的情分也有耗尽那一刻。
那么,这情分值得消磨在顾濯的身上吗?
皇后想着这些,神情平静。
与很多人想象中的不同,她不曾因为监正之死如临大敌,为之而忧虑。
她从未怀疑过自己的位置会因此而受到动摇,她对此有着绝对的信心,没有任何事情能让她对此产生怀疑。
只不过……终究有些遗憾罢了。
望京那头发生的事情,与她确实有关系。
如果不是她默许,谁又敢在她被册立为后的前一天行这般疯狂事?
整件事其实十分简单。
顾濯带着身上的那些秘密死去,好让那些为此而忧心的人不必再看再听再猜,得以尘归尘,土归土。
当他死后,巡天司便能给予皇帝陛下一个完美的答案,钦天监抹掉了关于那天异象预示着的一种可能……至于她能得到什么?
因为宋景纶的缘故,宋家将会迎来一场灭顶之灾。
届时谁人要遭受牵连,谁人可以置身事外,都在她的意志当中。
这当然是她所乐意看到的。
可惜了。
皇后微微眯起眼睛,掩去眸子里的情绪,忽然问道:“大概要几天?”
曹公公一直跟在她的身后,知道她话里问的是谁,答道:“按照顾濯现在的行程,他会在九天后的日落时分抵达神都。”
接着,他又补了一句话:“裴司主看来是要一路同行。”
皇后沉默片刻后,微微一笑,说道:“挺好的。”
曹公公不解,心想这好在何处?
皇后什么都没有说。
不知为何,她忽然觉得这春日笼罩下的风不再是凉快,莫名多了几分寒意。
她记得有词人曾经写过一句被公认为妙至毫巅的词,当中有五个字是:高处不胜寒。
当年的她不以为然,只觉得自己身在那个位置该关心的是春暖花开,粮食与丰收,而非一己之私情。
如今的她有所感慨,心中想到的却又是别的五个字:更与何人说?
一念及此,她想到那位在景海已然枯坐多年的皇帝陛下,自己名义上的丈夫,心想你理应也有过我此刻的心境,何以不曾厌倦这人间春色?
这人世间还有谁人能与你平等交流呢?
想着这些琐碎的事情,皇后的眼神渐渐放空,似是陷入久远回忆中,有无数片段如浮光掠影闪现在她眼前。
……
……
杀人者顾濯,借刀者裴今歌。
然而世人目光却都在前者的身上,很少有人愿意去理会后者。
原因简单而纯粹。
裴今歌实在太强大了。
更关键的是,她在当世强者中是出了名的了无牵挂。
她不曾拜师某人,不曾与世间某宗门有过关系,裴这个姓氏的确与千年大秦中的某些名门大族有过关系,但她却偏偏与那些关系无关。
她不曾与某人有过相恋经历,人生至此从来孑然一身。
她于百年前那场战争当中以微末之身崛起,以手中刀抓住每一个所遇到的每一个机会,硬生生赢得了现在的位置,让自己与羽化仅差一步。
如此这般无亲无故近乎无敌之人,但却众所周知有一个朋友。
她那朋友是从前的娘娘,如今的皇后。
没有人知道这段关系是怎样建立起来的,或许只有她们本人才真正知晓。
人们唯一确定的是,在过往无数时刻当中她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