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抛开这诸般权势不谈,她依旧是事实上的世间第三人。
那把名为众生的铁枪,仍旧高悬至物榜上第四,列在她前方不过皇帝陛下手中的天道印,曾为道主所执的晨昏钟,以及道休大师手中的缘灭镜。
像这般绝世强者,所做出的每一个决定本就会被人推断与揣测,更不要说是这么一个毫无道理的决定。
这个消息定然能在世间掀起狂澜。
金灿灿如何能不为之而动容?
“你先前觉得我拥有的太少。”
顾濯看着他问道:“那现在够了吗?”
金灿灿沉默不语。
师弟与徒弟当然是两回事,师弟代表着一种平等的意味,因为辈分相仿。
长公主殿下的师弟,当然有资格与那些人战上一场,分个胜负。
“好。”
他缓声说道:“我答应你了,但我有一个条件。”
顾濯说道:“求知会好好活着。”
金灿灿愣了一下,没想到自己的心思如此轻易就被看破,说道:“那我没有问题了。”
这本就是很简单的一件事情。
只要条件相同,没有难以接受的悬殊差距,那当然是要选一个让自己痛快的立场。
复仇,无疑是能够带来强烈快感的。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很简单。
金灿灿站起身来,拖着疲惫与重伤的身躯,把自己知道的事情说了一遍。
其中理所当然地提及了德秋思这个名字,酒楼上的那顿饭,以及针对顾濯的杀局。
他的声音清清楚楚地在众人耳中响起,被各种手段与秘法进行判断,确定真假,再有人以笔与纸认真记下来,一个字都不敢错。
当金灿灿说到清净咒的出现,以为自己将要被杀人灭口时,宋景纶却毫无道理地换了目标……场间再次迎来一片纷乱。
不知道过了多长一段时间,他终于把该说的话都已说完,给出了足以直接指向巡天司的线索,以及证据。
场间再无任何声音。
长时间的安静。
顾濯站起身,目光落在求知身上,说道:“最多三句话。”
求知如何能听不明白?
三句话后,金灿灿便要死去。
无论有多少理由,无论是不是德秋思的要求,长洲书院的副院长就是死在那把铁铲下,这是一个无可辩驳的事实。
顾濯走出门外。
求知与他擦肩而过,从桌上提起那冷了也好吃的烧鹅,走到床边,认真说道:“你赶紧多尝几口,别浪费了。”
金灿灿叹了口气,伸出胖萝卜似的手指,抓起一根鹅腿沾了沾那汁水,张嘴就是一大口。
求知的声音叨叨又絮絮。
“怎么就变成现在这样子了呢?我是真想不明白,以前的日子不也挺好的吗?到处走走打打秋风,时不时拿钱宰上几个人吃上一顿火锅,从那时候到云梦泽再到阳州城都是这么过来的吧?哪里过得不快活了?这小本生意挺滋润的啊,怎么非要去杀那林挽衣……”
“闭嘴!”
金灿灿听得恼了,随手一甩就把那吃干净的鹅腿扔到地上,怒道:“懂不懂什么叫做尊师重道啊?你在这里喋喋不休个没完没了,万一别人听得烦了,觉得你说了几十句话,要我立刻就去死,那我岂不是连遗言都没一句?连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道理都不懂是吧?”
话到这里,他那双因为脸胖而显小的眼睛溜了一圈,很是不好意思地望向外头,问道:“再多三句话行不行啊?”
顾濯沉默片刻,不知是无语还是别的什么,说道:“我指的是一问一答的三句。”
金灿灿双手合十,带着满脸笑意向他鞠了一躬,然后对求知说道:“之前和你说的都没忘吧?”
求知看着那灿烂笑容,想着这就是最后的话,颤抖着嘴唇想要给出一个回应,声音却怎么也发不出来,像是被什么给堵住了。
“那这句话就当你送给我好了。”
金灿灿揉了揉求知的头,笑着说道:“再见。”
话音落时,他端端正正地在椅子上坐好,就像是让画师替他留下画像。
求知往后一步。
青年杀手提起手中剑,一剑穿了金灿灿的心。
鲜血从中迸射溅出,湿了求知的衣裳,带来一片猩红。
金灿灿闭上眼睛,就此死去。
在死前,他嘴唇微微颤动着,对求知无声说道:“像我们这种连台面都上不了的货色,别人愿意和你做生意已经算得上是给颜面了,心怀感激大可不必,但至少要把这事给记住。”
求知没有沉默太长时间,随手抓起一块烧鹅肉吃,发现有血水蘸在上面,味道很是古怪。
他面无表情地吃完那块肉,不再多看哪怕一眼金灿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