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始颤抖起来。
从那把刀被拔出来,再到他被这一刀正面斩中,整个过程看似格外的漫长,事实上也不过是片刻。
他仍然能够感受到自己的喜悦,那是千般道法随心所欲,在他指尖之上曼妙绽放的幸福。
他仍然残留着不久前的激动,那是尘封多年的境界即将告破,让他得以进入一个崭新的世界带来的感受。
这些真实存在过的情绪,是如此的真实,如此的美好。
转眼间,如烟消散。
仿佛从未存在过。
这如何能不茫然?
这如何能够相信?
这如何能是真实存在人世间的一刀?!
监正望向顾濯,微张着嘴,想要说话。
就在这时候,整座旧皇城忽然开始了震颤。
如雷般的轰隆声中,人们堪堪醒过神来,只见楼阁开始动摇,宫殿开始晃动,目之所及的整个世界都在不安。
不知何时,那一刀已然消散在风中,不再存在于天与地之间。
夜色得以到来。
……
……
夜幕之下。
顾濯随意提着刀,拾阶而上。
旧皇城已经安静下来,不再颤抖。
无数目光随之而至,紧紧地跟随着他的脚步,眼神里的情绪是错愕是惊讶是震撼是无法置信,但最终这些都化作为——沉默。
死寂般的沉默。
裴今歌早已料到这一幕,眼神很平静。
但她的笑容还是淡去,握着刀鞘,看着顾濯。
顾濯走到监正身前。
监正尚未死去。
一种难以言喻的强烈执念支撑着他的神魂与肉体,让他近乎不可思议地活了下来,活到这一刻。
他的脸色无比苍白,胸膛的伤口还在淌着血,血肉模糊。
就当他以这堪称可怕的意志,强行让自己发出声音,颤声问道:“你是道……”
顾濯再挥刀。
与先前相比起来,此刻这一刀无比普通,不值一提。
监正的头却被这一刀斩了下来。
带了生前的疑问与不解,他的头颅与身体分开,就此彻底死去。
那头颅跌落在地,引起一声扑通。
世界仿佛因此而醒来。
巡天司的官吏们两眼一黑。
钦天监的官员们昏了过去。
诸部衙的人们纷乱而不知所措。
望京的大人物忘记哗然,不断地擦拭着自己的眼睛,以为是身在梦中。
没有人能想到事情变成这般模样,便没有人知道这件事到底该怎么处理,因为这一个百年间大秦从未有大人物以这种方式被杀死。
是的,监正是第一位。
某种意义上的百年以来第一人。
紧接着,有人想到明天就是那位娘娘被册立为后的日子,想到是皇帝陛下时隔多年后的大喜之日,想到普天即将为此而同庆……然后他们再望向正殿前那个被斩下来的头颅,看着那双犹然没有合上的眼睛,彻底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再有人的目光落在顾濯的身上,眼神里的情绪变得无比复杂……如今所有人都已经明白,他之所以不对德秋思动杀手,为的也许就是避免打草惊蛇,又或是他要把心中那一腔杀意留在监正的身上。
问题在于,这至于吗?
裴今歌就站在那里。
这位被赋闲的巡天司的副司主神情平静,横刀鞘于身后,仿佛不知道这是何等严重的一件事情。
人们只见她悠悠然来到顾濯的身旁,并肩。
……
……
“累吗?”
“是有些。”
“无趣?”
“很无趣。”
“重来一次?”
“还是这样。”
……
……
很简单的几句话,出现在顾濯与裴今歌之间。
后者没问这值得与否,问的是他心中感受。
顾濯答的很正常。
就像先前话里说的那样子,他是真的有些累了。
这一天太长,有太多的事情发生。
从最初的旁观阵法修缮开始,到耗费莫大心神把叶依兰救回来,紧接着就遭了一场两位无垢境界的联手刺杀。
受伤,再受伤。
看人伤,看人死。
其实都是寻常事情,然而来得多了,终究教人烦。
烦到最后,那不就是杀意了吗?
直至此刻才稍微痛快。
于是他很干脆地坐下来,在鲜血与雨水混杂的地面上,与那无头尸体为伴。
忽有风起,又有云涌。
满天星光被掩去,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