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顾濯在平日里的确不爱计较,是极好说话的的一个人,某些时候完全可以说是一个老好人。
正是这样的人,心中真正愤怒起来的时候……那怒火就很难平息了。
余笙心想,近些天来有份在那场舆论风波中推波助澜的势力,今天都很难安然而退吧?
反正那位娘娘是有得头疼了。
……
……
林挽衣尚未离去太远,隐隐听到后方的哗然声,但她没有太过在意。
她更在意的是眼前这人。
谢应怜败给顾濯后,便在自家长辈的陪同下直接离开,前往寺中禅房。
然而就在半途,林挽衣不请自来,且无回退之意。
那位谢家老仆皱起眉头,准备直接绕过去,避免某些没有必要的冲突发生。
就在这时候,谢应怜却是摇了摇头。
“聊吧。”
她的声音很浅,因为虚弱:“要是你不来,我反而奇怪。”
林挽衣看了一眼那位谢家老仆,笑着解释道:“我不是来报复的,你可以放心。”
听到这话,那仆人才是退避,落在两位少女的身后。
山道略微有些崎岖,谈不上好走。
换做寻常时候,这对都是修行者的谢应怜来说,当然不算问题,奈何此刻的她却伤势不轻。
然而林挽衣却没有伸手搀扶的意思。
如果她是愿意做这种场面功夫的姑娘,早年间的生活又怎会那般惨淡?
“那天没有问你。”
林挽衣诚恳请教道:“如果你是我的话,你会怎么做?”
谢应怜微微挑眉,说道:“假如我没理解错,你似乎是想用顾濯的了不起来告诉我,像这样的男人错过了就没,所以你耗尽一切手段抓住他是很合理的事情?”
林挽衣说道:“你想多了。”
谢应怜笑了笑,说道;“那是什么意思?”
林挽衣重复了一遍自己的问题。
谢应怜敛去笑意,静静看着她的眼睛,沉默不语。
林挽衣说道:“我想,当天你提出的那个事实,即我的母亲将我视作为联姻工具,以此来和顾濯建立起更为亲密的关系这件事情,其中的错应该不在我和顾濯身上吧?”
谢应怜看着她说道:“是的。”
言语间,两人依旧没有停下脚步。
林挽衣认真问道:“在这件事情上,错的是比我们年纪要大的那些老人,那些眼里唯有利益浑身铜臭味道的老人,对吧?”
“事实的确如此。”
谢应怜再次笑了起来,说道:“但这话听着未免太过孝顺了些。”
“是啊。”
林挽衣话锋骤转:“所以我很希望你能与我一样的孝顺。”
谢应怜的笑容微微一僵。
不等她开口,林挽衣继续说道:“旁人不清楚,但我却是知道你为什么要和顾濯过不去,是因为你家里的长辈和我娘过不去。”
谢应怜眼神微冷,说道:“你想要说什么?”
“很简单。”
林挽衣一脸诚实问道:“既然你和我都认同错的是老人,是这些以孝顺二字来约束你我的老人,而非我和你这样的年轻人身上,那我们为什么不去反抗那些老人呢?”
谢应怜神情冰冷。
林挽衣看着她,笑意嫣然说道:“我以为像姐姐您这样说得出直面现实淋漓鲜血的人,必然能有这样的决断之心,必然知道我们真正的敌人所在。”
谢应怜面无表情说道:“所以你想做什么?”
林挽衣停下脚步,向她伸出右手,以示友好,微笑说道:“我很愿意与您在这件事情上成为盟友,站在同一条战线之上,不知道您有没有兴趣呢?”
在两人身后,谢家那老仆人看着这一幕画面,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两人的这场谈话居然发展成这个方向,如此荒唐。
更可怕的是,这很有可能让谢应怜本就生出裂纹的道心,直接破碎彻底。
就像林挽衣说过的那样,最近这些事情归根结底错的都是老人们,从来都不是她们这些未能真正影响世界的年轻人的错。
那她们要报复的理应是自己的长辈。
问题在于,此刻有人在旁看着。
谢应怜若是握了这个手,那这件事必然要被老仆人往上呈报。
就算这位老仆人愿意装聋作哑到底,林挽衣也会让整个世界都知道这一次握手,以及这份盟约。
届时的谢应怜将如何在谢家自处?
如果她这时候拒绝了,便是否定自己曾经说过的话,本就破裂的道心如何能够不碎?
换而言之,这就是她修道生涯中的一个死局。
“我很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