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某人想把这当指挥部,不如随便找个村来得自在。
“千年金墉城,何如此阴森耶?”庞师古背着手儿在街道上走来走去,东张西望。
“兵连祸结,还被下马贼洗劫过一次。”副统牛存节言简意赅。
“这狗入的李小子,害人不浅呐。专以杀略为能,倒有李亨老儿几分影子,一窝子匪。”庞师古骂了声,在一团坍栽的土石堆上大马金刀的坐定,道:“牛公,河北局势,将之奈何?”
众将校官僚坐在旁边,静听。
“意料之中。”牛存节喝了口水,细说道:“张存敬确为帅才,但寡不敌众,守住平阳不失已是大功一件。李铎、谢彦章等等,或轻佻,或资浅,看人知事刚愎自用,以我算无遗策,拿别人都是痴傻。陛下想靠这些年轻人杀却李贼,岂非缘木求鱼。加之大梁马军羸弱,谢彦章以我之短,攻彼之长。有此大败,理所固然。然则李贼骑卒虽众,杂芜不整。使选步兵勇敢两万人,比马隆之讨鲜卑,相机作战,破贼非难。”
谢彦章的打法,实不敢恭维。
“牛公真敢说。”庞师古调侃了两句,道:“克用远征幽州,归期未知。沙陀不来,则我虽败而犹可攻也。某意,便以勾当道桥使黄文靖、都虞侯张归厚先入怀州,使贼不得窥河阴、虎牢。”
“可也。”牛存节点了点头。
李军出现在河阴桥对岸这事闹得汴梁几乎草木皆兵!
他甚至怀疑那日面圣时天后突然眼角溢血、口鼻同流殷的灾祸就与此有关,不然天后怎么会刻意叮嘱他与庞师古,一定想办法杀了同州籍费仲康、岐籍刘勃这几个孽畜?
天后还记着下马贼入中原之仇呐。
那年冬天就是这几个杂毛在汴州城下满口喷粪气得天后吐血昏了头啊。
“牛公。”
“都统请说。”
庞师古扳着手指头说道:“牛公领陕、虢各路布防兵及淮西行营所来之师计四万人,沿尧函道佯攻风陵渡,作强薄潼关城、河中府之势,逼李贼部分回兵。可再挑些军士,不须多,只消两三千人,复入拒阳川,尝试潜越蓝田。我自督余部渡河,会战李仁美、赵服、南宫道愿。”
“明白。”牛存节也不多问。他俩经常搭档,称得上心有灵犀。
至于说这个方案,经典的围魏救赵嘛,没啥好说的。李贼主力云集河中,在这厮总兵力没变的情报下,河中兵多,则老巢、潼关兵少,很简单的道理。
潜越蓝田有点冒险,搞不好几千人全打水漂。但相应地,收益也极高。若汴军窜到灞上,届时群臣惊惶,妃嫔抱头痛哭,畏于李贼而蛰伏的野心家再跟着跳出来…
事到如今,不冒点险也不行了。
况且行军打仗变化无常,哪有那么多万全之策给你用?
定下计划,庞师古一拍大腿,眼巴巴道:“回鹘人万余,万岁军五万,侍卫亲军马军司近两万……李逆亲政四年,便拥骑八万。是我大梁十倍。翻山越岭,往来如风。打赢了也不好追杀。嘿,让人又恨又眼红。”
“不必羡慕。”牛存节拍了拍酸痛的肩膀,轻轻道:“步骑各有所长。李贼据雍凉之塞,外有克用倚仗,最不缺的就是马和骑马小子。而关西杂种遍地,民生凋敝,他最缺的也是优秀步兵。听陛下说,他能战的步兵,也就侍卫诸都和部分屯田兵,仅仅三四万而已。而大梁内外三十万,百战不死的铁鹰锋锐犹胜过江鲫,独步天下,寂寞仙人,又何尝不为四海诸侯嫉妒?”
“八万骑,听起来好多好吓人,但人吃马嚼,粮料之耗就够李贼喝一壶,非得倾国之资以养之。假使此番持续对峙,日月一长,他能熬到几时?”
“哈哈。”庞师古笑而不语,一把抓碎手中土块,霍然起身道:“这小子,在绛州围城围舒坦了,这次先剁他一只手。某倒要看看,是徐人、蔡寇的骨头硬,还是西贼更硬。时溥、秦宗权和这关中死狗,到底谁难缠。来人,把某的帅旗升起来!”
“喏!”
望着冉冉升起的旗帜,庞师古嘴角微扬。
昔兰陵入阵,高长恭解金墉城之围。
今某入金墉,可解晋城之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