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了之前那种说西征就西征想干什么就随心所欲的曹魏豪情,陷入了严重的自我内耗与质疑。表面上仍旧元气满满,笑颜如花。晚上经常大半宿睡不着觉,妓女也不碰了,做事缺乏信心。
“招安草贼须得信誉昭著的清廉重臣。王仙芝乞降,贪功的宋威欺上瞒下,将草军使者斩首,事遂不了了之。”
“谁足为使?”
“谏议大夫杜荀鹤精明强谋。”
“就他吧。”朱温扶着额头,眉毛皱成一团,在案几上翻出一摞奏书:“金商之事,画何策可为万全?”
敬翔不紧不慢地说道:“所谓祛除根本,这徐州民变,还得调粮赈济…”
“草诏,让蒋玄晖买一批麦粟送去。”朱温不耐烦的挥了挥手:“金商的事怎么处理?”
“徐州赈灾谁主持?民无食,则刘亥之贼杀之无穷。”敬翔追问道。
啪!朱温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怒骂道:“多少时日了,朝廷还未商量妥当?朕养你们干什么?图尔等尸位素餐吗?什么事都来问朕,朕十个脑袋么!”看着敬翔泪水朦胧的委屈眼神,许是意识到这样对自己的宰相说话太过分,一杆子打死也不好,语气又生硬地软了下来:“朕不是说敬卿。赈灾,什么赈灾,朕掏的钱粮被州县狗官层层盘剥,到百姓锅里能剩几粒米。反正是骗人的。朕让蒋玄晖买些粮食运到徐州则罢。不用单独派员负责。”
“陛下…”敬翔流着眼泪,哽咽道:“事情要么不做,要么就做好。靡不有初,鲜克有终。万事都有开头,却很少有一个完整的结局。既…”
“好了好了,莫哭了,改谢瞳为武宁军黜陟使,令监办此事。”
敬翔急忙问道:“那汝州和郑…”
“勿言。”朱圣立刻反应过来敬翔想说什么,他瞪着一双浓眉大眼,斥道:“遭了下马贼以来,哀鸿遍野,饿殍满山。朕知道。但朕为了让百姓吃饱饭,也想尽一切办法。向富豪们借贷,卖散官,兜售爵位,两次冒险削减外军赏赐,罚违法武夫的款。这还不够安置流氓?是不是让汝、郑的狗官胥吏饱私囊了?建昌宫的确还有存粮,可那是给军队的…”
财政问题已经浮出水面。
河中失利后,掌握在李氏手里的北地、河中诸盐池完全停止对中原输盐。拥有海盐的淄青、淮南亦对朱温禁售。蜀中、山南也有盐池,但他们畏惧李逆。在《禁盐流汴令》下达后,一时不敢大宗出卖,抓住就褫官位。现在梁人吃盐主要依靠幽州、沧州,而这两镇的盐避不开魏博。随着田希德的盘查一日比一日严密,来盐量一次比一次少,断崖式下滑,盐价也一涨再涨,飙到了五百钱每斗,淡食已成普遍。
为了保证军中供应,朱温都在实施“余盐收集制”了,盐利当然也没了。
二是下马贼摧毁了汝、河南府、郑、汴、陈、许的生产。不是说人被杀光了,下马贼的目标不是杀人,而是焚田毁宅烧粮,人为制造饥荒和流氓。今日看来,扎猪之辈成功了。这些地方暂时不但无法为朱温的战争提供助力,反倒还有数十万男女需要朱温额外拨款救济。
三是鄂、魏这两個附庸藩镇的“岁币”也无了。
武宁军徐泗宿及河中晋绛、河内怀孟泽、淮西光申蔡、河南府、陕虢这十四州一府由于血腥战乱,不需要中央转移支付就是邀天之幸了,一两年内不敢指望获利。楚、濠已失,不提。
这会大梁的财政支柱是郑、滑、汴、宋、亳、豫、颍、曹、濮九州的户税、田赋。“庸”也是一大补充。比如这回朱温用兵东方,征发民夫十余万,不想服役就拿钱免灾。剩下的收入很杂,包括什么进城税、出城税、摆摊税、房产税、交易税、青苗钱。
够用吗?目前朱温二十多万中外军,养起来并不吃力。
事实上以汴、宋、亳、颍四州,宣武节度使刘士宁随便一次出行——以众二万畋于城南。李某的排场都没他大。衙将李万荣作乱,许诺——“吾为帅,汝辈人赐钱三千贯,无忧也。”立他做留后,每人赏三千缗!莫担心,绝对给得起。闻言,汴军立刻倒戈,撵了刘士宁。
可见豪横。
巢乱后虽说受损,但还是那句话,底子厚,巢乱前仅一个宋州就是百万人,孙儒这帮人能害几个崽。加上朱温的十年治理,这核心九州维持大梁的运转很轻松。可为什么说财政问题浮出水面呢?因为东兖郓齐、南吴襄、西唐、北晋四面同时用兵,要有充足的存粮存款。要有危机意识!所以朱温卖官鬻爵乱贴罚单掏空心思地捞钱,受灾严重的汝郑几州只给平民一口饭,使其不饿。敬翔提议的官府出资帮他们重建家园,他暂时不肯。除非局势明了,大梁重新占据上风,他才有“爱民”的余地和动力。
“金商的事到底怎么办?”朱温直接跳过了这个话题。
敬翔木讷着。
拿出一笔钱财让汝郑数州快速安定下来,这能影响到军队吃饭吗。
见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