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克里夫绞尽脑汁地想着,他应该怎样才能说服眼前的这两位高贵的贵族呢?
让约瑟夫把他的母亲从修道院背到这里来?这显然是不行的,她现在需要好好地休息,反复地折腾对她的病情不利。
把本尼·布兰科把家里的备份欠条拿来?他家在艾尔文森林南边的布莱克威尔南瓜田,离这里有好几天的路程,时间上来也不及,范克里夫不可能让这两位公爵、伯爵在这里等他几天。
那么,或许他只剩下了一个选择......
眼前这个麻烦的家伙、固执的工会领袖总算是被他们怼得说不出话来了。想到这里,维沙克和瑞治维尔的脸上不约而同地露出了一个神秘的微笑。
看着手足无措的工会领袖一脸茫然的模样,费利克斯已经不想再和他一起呆在这里继续受辱了。
他伸出手,抓住了范克里夫的肩膀,“会长大人,要不我们赶紧离开这里——”
然而就在这时,出乎所有人意料的事情发生了——
范克里夫咬紧了牙关,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求求你们了,尊敬的公爵和伯爵。”范克里夫的声音听上去无比的......卑微。
费利克斯惊呆了,这还是那个他熟悉的大范吗?
这还是那个在死亡矿井中对贪婪的冒险者们大声而坚定地喊出“蠢货,我们的事业是正义的”的迪菲亚兄弟会首领吗?
费利克斯不懂,但他大受震撼。
实际上,为了能帮助自己的兄弟筹到需要的钱,此时的范克里夫已经做好了抛弃自己一切尊严的准备。
如果舍弃尊严就能帮助自家的兄弟们讨到一笔救命钱,那么尊严就舍弃掉吧,总不能为了尊严,就连钱都不要吧?
“大人,求求你们行行好吧。我知道,你们都是善良的好人,你们肯定也不忍心看到一位年迈的母亲病死,不忍心看到一位在战争和建设中立下过功劳的大叔老无所养,不忍心看到一個年轻的姑娘被卖出去抵债,对吧?”
范克里夫的话语中带有着无限的希冀,他甚至悄悄地抬起头,观察二位贵族的脸色。
眼见面前的两位贵族没有出言驳斥他,他才斗胆继续说:“高贵的爵士,我不敢奢求你们用自己的钱来支付石匠工会所有人的工资,但是你们能不能至少先把这些急等用钱的人的工资先垫付了?等到工资正式发放,我......我们一定会把你们借的钱如数奉还的。”
高贵的爵士?
费利克斯突然觉得,这个跪着的人,比那两个站着的更高贵;这个脏兮兮的石匠头子,比那两个衣着光鲜的人更干净。
“急等用钱的人,你是指这张纸上所罗列的名字吗?”维沙克从瑞治维尔的手中接过了那份名单,饶有趣味地俯视着跪在地上的范克里夫,他的话语中充满了讽刺的意味。
石匠领袖连连点头,他的眼神中闪耀着名为“希望”的光辉。
维沙克公爵确实是一位心善的人。
所以,他在范克里夫难以置信的目光中,把这张纸果断地撕成了碎片。然后,他把手中的碎片抛向天空,任其如天女散花一般掉落到地上。
希望熄灭了。
维沙克公爵确实看不得穷人受苦——所以那就不看好了。
“现在,石匠工会是不是就没有人急等用钱了,我们勇敢、正直、尊敬的范克里夫会长?”维沙克大笑着,转身离开了这间小小的会客厅。
费利克斯不确定,维沙克公爵究竟是在完全清醒的状态下做出了这样的事情,还是纯粹的“酒后吐真言”。
不仅如此,门外还传来了一阵更加刺耳的声音——
“来人,送客。还有,你们去给我把地上的这些灰尘都清扫一下,然后将垃圾全部扫地出门。记住,必须要维持房间的整洁,我可不希望这里脏兮兮的。”
费利克斯不确定,这位维沙克公爵口中的“垃圾”究竟指的是什么。
垃圾是地上的纸屑,是他和范克里夫,还是这两位贵族自己?
“好了会长,我们赶紧走吧,一定还会有其他办法的。”他连忙伸出了手,把还没回过神来的范克里夫从地上拉了起来,引着他一步一步地离开维沙克公爵的豪宅。
“你说得对,费利克斯,我确实早就该离开了,不该继续在这里自取其辱。”范克里夫显然还没有从这种巨大的屈辱中缓过来,“我们再想想其他的办法。”
此时的范克里夫,眼睛中分明多了一丝带着仇恨的愤怒火焰。
在返回位于城市规划厅的工会驻地的路上,两个人都异常地沉默。
范克里夫没有想到,尽管他出卖了自己的尊严,但却最终什么都没有得到。
很明显,他的膝下,并没有什么黄金。
费利克斯很想说些什么来安慰一下身边的这位豁出去了的男人,但所有的话语一涌到嘴边,就好像被人释放了一个禁言术似的,他什么都说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