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天内城,临近皇宫附近,张氏帅府的三进大院,除了装潢布置,早已接近竣工。
不过,这里却并非江连横和李正西的目的地。
张老疙瘩一家,还未搬进这座大宅。
虽是如此,但从其建筑规模上看,足以令人笃定,张老疙瘩铁了心不想离开奉天。
两人绕过帅府院墙,徒步来到不远处张家的临时寓所。
未曾想,刚走过来,迎面便撞见了一个熟人。
赵正北肩扛步枪,正跟另一个卫兵一起,闲话着在门口站岗。
“道哥!你俩咋来了?”他兴致勃勃地往后扫了一眼,问,“车呢?走来的?”
江连横给旁边的卫兵拍了盒烟,转而问道:“北风,张师长在里头不?”
“在里头,今天一天都没出来。走走走,我领你们进去。”
“扯什么淡,你够格么!”江连横骂道,“赶紧老老实实跟你们队长汇报。还有,以后在这门口,别管我叫道哥,公事公办,对咱们都好。”
“那我叫你啥呀?小江?”
“我去你妈的!”江连横扇了北风一脑瓢,骂道,“小瘪犊子,赶紧进去汇报!”
少顷,宅院里的卫兵队长便迎了出来。
他当然也认识江连横,因此并没有怎么刁难,很利索地侧过身,说:“江先生请进,来得真巧,张师长今天正好在家。”
巧么?
其实并不巧!
这几年,江连横没少结交军营里的关系,常来常往,院里的卫兵也都混了個脸熟。
在奉天,想要知道张老疙瘩在不在家,对他而言,并不困难。
但是!江连横必须要装得很巧!
这是缘分,是主客之间的默契,唯独不能让人觉得,他是掐好了时间才赶来这里。
他恰如其分地表现出“惊喜”的神情,同时还不忘吹捧一番。
“是么,那我来得可真是时候!林队长,我一看见你,就知道大帅八成在家,他信得过你!辛苦辛苦!”
“有啥辛苦的,就是个看大门儿的呗!挣点钱,全搭赌档里去了。”
“和胜坊?”
“可不是么!”
江连横佯装责备道:“林队长,你是真看不起我啊!跟你说八百回了,非得跟我客气,这事儿你就直接跟他们说呗!西风,回头让老钟把账销了,让他不行就配个眼镜,省得睁眼瞎,认不清人!”
林队长急了,忙说:“江老板,你这!你,嗐呀!你呀,我得说你啥好呢!”
边走边聊,穿过了两进院子,俩人不自觉地渐渐压低了声音。
“江老板,门口等会儿,我进去说一声。”
林队长敲门进屋,不多时,便又返回来,冲江连横比划了一下,让他进去。
江连横抱拳道谢,转头让李正西在中院等着,随后便提起长衫,迈步走进屋内。
张老疙瘩正在案前翻看着东洋人创办的《盛京时报》。他的身后,仍然悬挂着巨幅东三省地图。
“小江,老长时间没来了。”
张老疙瘩的目光,从报纸上移开,随后微微一怔,却问:“你咋穿这么寒碜?不至于吧?在这省城里头,除了我那几个老哥们儿以外,还有谁能拦着你发财呀?”
江连横有点摸不准他的话,到底是关心,还是敲打。
“大帅,小人最近碰上点事儿,不敢轻易过来打扰。”
“低调点好啊!我还希望奉天的百姓,念着我老张的好呢!”
这次,江连横确信是敲打无疑,便立刻赔罪道:“上半年把头儿的事儿,动静确实有点大,还请大帅治罪。”
“拉倒吧!也不是什么大事。”张老疙瘩放下报纸问,“最近,城里对大总统恢复帝制的事儿,没出啥岔子吧?”
“没有,商会已经达成‘共识’,认可帝制了。”
“嗯,那就行。为了这事儿,我也没少折腾啊!”
张老疙瘩摆了摆手,指向对面的椅子,说:“行了,坐下吧!唠唠你自己的事儿。”
与往日不同,江连横很干脆地坐了下来,说:“大帅,我最近在城里,打探到了一点风声,听说什么‘大清国要回来了’之类的话,而且还在辽南那边,网罗胡匪。”
闻言,张老疙瘩脸上的神情,顿时严肃起来。
他之所以默许江家在奉天做大,目的就是为了让江连横做一些官府不便出面的事,间或打探一些江湖传闻。
作为奉天的实权派,老张当然有自己的谍报机构。
但情报这种东西,向来是兼听则明,他自己就出身江湖绿林,所以对此事极其看重。
于是,江连横很快便将自己掌握的情况,一字不差地和盘托出。
张老疙瘩听罢,虽然神情有些凝重,但看上去并不慌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