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东沟道湾子,铁罐寺荒庙。
朝阳初升,光线透过棚顶的破瓦,照在彩漆斑驳的泥胎佛像上,映出一抹诡异的微笑。
大殿内,江连横和任鹏飞并肩而立,仰着脑袋,同那庄严佛像对视了片刻。
两人身后,则站着十来个灰蓝色军装的扛枪士兵。
任鹏飞用脚拢了拢地上的干草,堆出一个草垫,跪在上面,双手合十,假模假式地念了几句佛号。
“阿弥陀佛,打扰了,恕罪恕罪……”
江连横倒显得无动于衷,只是静静地看着台上那尊与人等高的佛像,觉得那慈眉善目,似乎跟自己并没有什么两样,神情之中,便不自觉地闪过几分轻蔑与挑衅。
任鹏飞祈祷完毕,莫名其妙地跟佛像说了一句,“得,就这么定了啊!”
说罢,只见他霍然起身,回头冲手下要来一把斧头。
紧接着,一步窜上供桌,走到佛像近前,横腰抡斧,直冲那大佛的肚皮狠劈下去。
这尊佛像本就年久失修,加上风吹日晒,内里早已糟成了渣滓,斧刃一落下去,大佛的身体立即应声豁开一個大口子。
只听得如暴雨倾盆般“哗啦啦”一声巨响!
雪花白银霎时间从佛像体内倾泻出来,殿内众人,俱是一惊。
银元、银锭、铜板、首饰……
这里头不光有被窃走的万余两官银,还有假借温廷阁之名,倚仗双龙会之势,偷盗、剪径得来的诸多赃物。
凡是给佛陀塑像时,总要在其背后留有一个孔洞,将经卷、五谷、药材等物装塞进去,而后封盖开光,是为“装藏”。
双龙会伙同下层差役,盗取官银以后,不敢轻易露富,便将许多银两藏在此处,静待风声过去,再去分赃销赃。
如今,大佛肚里没了金银财物,慈悲面相似乎也愈发狰狞起来。
任鹏飞从供桌上跳下来,脸上已经乐开了花,急忙命令手下将殿门关上,拿箱子过来搬运,自己则是笑呵呵地来到江连横近前。
“兄弟,这里头可不止有官银呐!”
“那是,不然的话,我怎么会让任长官先带几个‘懂事儿’的过来呢!”
任鹏飞龇开一口漏风的大牙,哈哈笑道:“哎呀,你这!你说说,你瞅瞅!这!哎呀,啧啧啧,这不合适!不合适!”
江连横跟着笑道:“嗐!任长官,我这也是借花献佛,你别挑我理就行了。”
“你这!你瞅!这,嗐!”任鹏飞支支吾吾了半天,最后一拍手说,“除去官银,咱俩一人一半!”
“别介!任长官,你来这一趟不容易,下面有弟兄,上面有长官,最难的就是你这种夹在中间的人。弟兄们不能让他们白来,上头的不能让他们没油水,咱俩要是再一人一半,到你手里就没剩啥了。”
“不行不行,绝对不行!一人一半!”
“任长官,你要这么说,兄弟我可抹身就走了啊!”
“哎呀,江兄弟,你这人就是犟!这么着,你给兄弟个面子,拿三成!你不能让兄弟不仁义啊!”
“那……我收着?”
“必须收着呀!兄弟我还指望着,你没事儿在奉天那帮军官面前,多美言我几句呢!”
“任长官太客气了。”
“诶,再说就没意思了啊!”
“好好好!”江连横点头笑道,“任长官,那沟道湾子的这伙胡匪,可就先交给你了啊!你待会儿再叫点人过来,指认、扣押这事儿,我就不跟着掺和了。我得抓紧回城里一趟,把药材送回去。”
任鹏飞闻言,立马冲手下吩咐道:“那谁,还有那个谁!你俩过来,去镇上征调一辆马车,给江兄弟护送回去,机灵着点,这可是咱张师长的朋友!”
“是!”
两个士兵也跟着分了钱财,自然干劲十足。
扛着枪走出店门外,没一会儿功夫,就从镇上强借来一辆马车,帮着江连横等人驮运药材。
紧接着,任鹏飞便派兵去军营求援,封锁了镇口,并按照潘家媳妇儿的指认,搜捕潘地赖子一伙胡匪的骨干成员。
这伙人本就是一帮乌合之众,头目被捕以后,大多束手就擒,不多时就开始互相揭发,以求宽大处理。
军爷过来捉拿胡匪,在沟道湾子闹出不小动静。
消息很快在附近四散开来,有双龙会的成员听见风声,立马朝城内狂奔报信。
……
……
辽阳城东,泰和赌档。
李海龙跟康二、贾把头儿等人简单交代了几句,正准备动身去沟道湾子,找“滚地龙”潘德丰商量应对之策。
没想到,刚一推开房门,会外的小弟烟屁股就迎面冲了进来。
“二哥,贾把头儿,完、完了!”烟屁股抬手指着窗外道,“潘、潘大哥让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