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小花还是有点迟疑,胡小妍便佯装道:“你要是不挑,我可一个都不给了啊!”
“别别别!”小花忙说,“我挑,莪挑!”
仔细斟酌,反复掂量,小花的手指最后落在了一个金簪上,没底气地问:“少奶奶,这个行不?”
“行。”胡小妍连眼睛都没眨一下,便说,“再挑一个吧。”
小花抠抠嘴唇,又把手指放在一只玉镯上,仍是问道:“这个行不?”
“行。”
“咚咚咚!”
敲门声响起——是小石头。
“大嫂,我、我知道错了。”小石头“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胡小妍歪着头,看了看他的脸,一张嘴,却问:“是不是小西风把你打了?”
小石头浑身一怔,忙说:“不、不是,是我刚才自己摔倒的。”
胡小妍冷眼又说:“再给你一次机会,想好了再说。”
小石头急得浑身燥热,只觉得一身棉袄裹在身上,又湿又冷,犹豫了一会儿,才说:“大嫂,西风哥是生气我去告密,愧对你对我的好,才出手打了我两下,真没有别的意思。”
胡小妍对这个回答很满意,随手指了指后窗,说:“小石头,你也不用自责了。有没有你,都不耽误我们抓她。你念着她的好,想救她,其实也没什么。但下次记住,不关你的事,别跟着瞎掺和,要是再敢犯错,你就下去陪她吧。”
“大嫂放心,肯定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嗯,小花。”
“知道,我去拿药。”
小花连忙翻身下炕,在抽屉里番出药匣,帮小石头上药消肿。
胡小妍没再理会,只是转过头,默不作声地看向后窗外的地窖。
漆黑的玻璃窗上,同时照映出她自己的侧脸,跟后院的地窖入口,彼此相叠,融为一体。
胡小妍不可避免地回想起自己的童年……
……
此时此刻,后院的地窖内。
赵灵春身处一片漆黑之中,躬身蹲在土台阶上,把肩膀抵在地窖挡板上,双脚蹬地,拼命试图为自己掀开一线生机。
毋庸置疑,这一切都是徒劳。
前胸后背,脑袋四肢,似乎每一寸皮肤都隐隐刺痛,每一处关节都红肿难忍。
赵灵春本来就不剩多少气力,更何况地窖的挡板上还挂着锁,外面还垒着一块大石头。
“救命!有人吗?救命!江小道答应放过我了!”
呼喊声被闷在地下,听起来似乎还不如外面的风大。
拼命喊了半响,嗓子也干了,脑袋也晕了,赵灵春终于瘫坐下来,低声啜泣。
四下里伸手不见五指,尽管听不见任何声音,可她总觉得远处的角落里,还蹲着另一个人,正在黑暗中直勾勾地盯着她,冲她狞笑。
周围似乎有许多蛇虫鼠蚁,密密麻麻,正肆无忌惮地爬上身体。
赵灵春下意识地打了个激灵,不断用双手四处拍打。
她已经惊醒了好长一段时间,竟还没有发觉,满怀的金银首饰,早已不翼而飞。
正可谓,身后有余忘缩手,眼前无路想回头!
也许,只有在这种时刻,她才能顿悟——原来,那些东西,到底不过是身外之物罢了。
可惜,晚了。
空气混浊,赵灵春感到头昏脑涨,只有靠近头顶的一线缝隙,能让她勉强呼吸到一阵清爽。
清醒与睡梦之间的界限,越来越模糊了……
……
翌日清晨,残梦未消,头顶上突然传来一阵“轰隆隆”的声响。
紧接着,又听“嘎吱”一声,一道白茫茫、晃瞎眼的强光直扑下去,照出一张面无血色的脸。
赵灵春抬手用胳膊挡住前额,眯缝着眼睛,仰头看去,却见一颗颗半大的脑袋,围成一圈儿,正面无表情地向下探视。
赵灵春下意识地想要逃跑。
可是,刚露出半点苗头,一只大脚便迎面踩在脸上,将她生生踹了进去。
头顶上传来一阵哄笑。
有人微笑着俯下身子,朝她伸出手,笑道:“来,我拉你出来。”
赵灵春在风月场里长大,爷们儿的甜言蜜语,不知听过多少,从来也不往心里去,更不曾为之动情。
可如今,就这么简单的一句话,竟让她感动得差点儿哭出声来。
她慌忙而又兴奋地爬起身,拉住那人的手,往上攀爬,结果刚露出半个脑袋,便又被五六只脚踩在头顶,将她狠狠地踹了下去。
赵灵春仰面摔在地上,却顾不得疼,懵了。
头顶上,方才那人冲左右厉声咒骂:“喂!你们别他妈闹了!大嫂要见她呢!”
其余人等撇了撇嘴,觉得索然无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