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500镑对他千恩万谢时,亚瑟那所剩不多的良心便会遭受严峻考验。
虽然亚瑟自忖算不得什么道德君子,但他至少不干损人不利己的事情,先前出卖青年意大利是为了保全法国的保王党农民,额外进账的那两千五百镑顶多算是意外收获。
亚瑟的身上并不具备银行家那样锱铢必较的品质。
毕竟对于一个死过一次的人来说,对于一个已经拥有一定社会地位的人来说,钱这种东西已经没有太多世俗上的意义了。更遑论,他虽然不算很有钱,但其实也并不缺钱。
比起金钱,他更注重与朋友之间的友谊,因为亚瑟很清楚,自己究竟是如何活出第二世的。
出于私人感情的角度,即便是为了不让替他贡献了六分之一复活指标的大仲马难受,亚瑟也不可能选择在哥廷根做掉加里波第。
但他不会把这些台词摆在明面上,因为他手里能让施耐德转换思路的办法太多了。
亚瑟沉重的深呼吸,阴沉着脸摇头道:“奥古斯特,单是解决加里波第无法解决问题。因为伦敦还有一个知晓秘密的马志尼,你可以在哥廷根做掉加里波第,但是你能在伦敦干掉马志尼吗?”
“马志尼在伦敦?”施耐德听到这话,手背上的汗毛都立起来了:“见鬼!那家伙什么时候跑到伦敦去了?”
马志尼在伦敦的消息无异于晴空霹雳,无形的闪电击打在施耐德的头顶,以致于在煤油灯的照耀下都能看见他脑袋上飘起的青烟了。施耐德一下子就想到了无数的可能性,他尤其担心马志尼等青年意大利成员会跑到外交部与帕麦斯顿子爵对账。
如果是在别的地方,施耐德可以毫不留情的干掉马志尼。
但讽刺的是,只要马志尼待在伦敦,那他就是安全的。
因为无论是外交部、内务部又或是在海上无法无天的皇家海军,谁都不敢在伦敦瞎动手。
以伦敦媒体听风就是雨的脾性,再加上伦敦市民爱好八卦的天性,哪怕白厅街的各部门没干什么脏活他们都要捕风捉影的编造出一堆阴谋论。
如果他们真的干了,而且还是针对马志尼这种颇有名气的欧洲自由势力领导人,那施耐德第二天就可以递交辞职申请,然后准备聘请律师上法庭了。
至于帕麦斯顿子爵会不会出于维护部门声誉的原因保下他?
呵!
帕麦斯顿子爵的座右铭在外交部人尽皆知——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远的利益。
施耐德伙同他人私吞部门经费,而且还暗杀马志尼败坏部门声誉,就这还想让帕麦斯顿出来接屎盆子?
别开玩笑了!
大臣不给他来个斩立决都已经算是看在上帝的份上大发慈悲了。
轻松愉快的慕尼黑之行已经被施耐德抛到了九霄云外,此刻他只觉自己深陷地狱,身上爬满了不死的虫,屁股底下烧着的都是不灭的火。
亚瑟望着万念俱灰的施耐德,直到发现他的嘴唇都失去了血色,这才确定火候应该差不多了。
“不过就像你说的那样,事情还没有糟糕到那种程度。”
亚瑟安慰道:“奥古斯特,不瞒你说,我刚开始也想着要干掉加里波第的。但是后来我发现,原来我们生还的唯一希望就寄托在这个年轻水手的身上。”
“嗯?”施耐德猛地抬起头:“你说什么?”
亚瑟开口道:“加里波第认为我是个好人,一个积极的自由主义者,一个慷慨的意大利革命支持者。至于外交部经费没有如期到账的问题,我按照原计划都怪到了那间德莱赛特先生创设的法国银行身上。法国的内务大臣梯也尔如我们所愿的在远征行动发生后,查封了那家疑似与青年意大利有关联得银行,但是你我都知道,那家银行的账上并没有与青年意大利的资金来往记录,反倒有一笔与奥地利驻巴黎公使馆文化参赞冯·克罗马尔先生的大额转账。”
施耐德听到这儿,长舒一口气:“我都差点把这一茬儿给忘了。不过放马志尼去伦敦还是有危险,如果他告诉大臣青年意大利没有收到哪怕一便士,帕麦斯顿子爵虽然没办法断定咱们套了部门的钱,但心里肯定还是会起疑。”
亚瑟大笑道:“所以这里就显出加里波第的作用了。实不相瞒,奥古斯特,在加里波第出发去热那亚之前,我曾经在私下里给了他一笔500镑的启动资金。如果外交部的资助款一便士都没落到他们的手里,那确实显得不太正常,但如果已经有一部分款项到位了,那……”
施耐德望着亚瑟,眼睛慢慢睁大,随后猛地握住亚瑟的手使劲摇了摇:“我亲爱的亚瑟,你总是这么有先见之明。这么看来,他还确实有活下去的理由。他肯定知道马志尼在伦敦的住址,如果我们伪造他的笔迹给马志尼寄一封信,并在信中说明款项有部分被法国方面截停,那就更妙了。”
亚瑟摆了摆手道:“妙的可不止有这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