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乾清宫外,朱景洪被告知皇帝召集六部九卿,正在暖阁内商议要事。
于是朱景洪只能等,这一等就是将近两刻。
等候的时间里,朱景洪也听了议事内容,乃是有关于浙江两地清丈事宜。
西北打仗也好,兴建水师也罢,都需要消耗大量银子,所以朱咸铭要想尽办法捞钱。
可惜议事并不顺利,这些朝堂高官们虽表面赞同,但大多都点出了清丈存在的问题,建议不要操之过急。
甚至就连主导此事的赵玉山,也不是太支持皇帝连推两省。
最终议事不欢而散,在皇帝心情不太好的时候,朱景洪未经通报便进到了暖阁内。
“爹……您处事不公,儿子不服!”
正扶额苦思,听到这话朱咸铭骤然抬头,然后就看到已进殿内的朱景洪。
“谁让你进来的?”
面对皇帝呵斥,朱景洪没有正式回答:“爹……您听信谗言,处事不公,儿子不服!”
敢在皇帝面前说“不服”的人,当今天下确实没两个人。
以至于此事,朱咸铭气得目光森冷,他发现眼前这小子很久没挨廷杖了。
“不服?从你去到西北到现在,弹劾你的奏疏至少上千道!”
“若不是看你娘的面子,就你在西北那些个事,朕早就撤你的职了……”
“得了便宜,还敢到朕面前放肆,你简直要翻天了!”
站起身来,朱咸铭指着眼前仍不服气的小子,骂道:“你看看你现在这样子,目无尊长僭越无礼,居功自傲目无法纪,惹得朝廷动荡天下不安,你还有脸到朕面前闹腾……”
“看看你两位兄长,读书明理朝臣赞颂卓有贤名,你再看看你自己……你哪有一点儿皇家嫡嗣的尊贵?”
“爹……”
听到这里,朱景洪终于忍不住喊了出来,他觉得必须要辩解两句。
“就因为朝臣几个弹章,您就把我贬低得一文不值,难道儿子当真一无是处?”
双手摊开,朱景洪略显激动道:“现在我又啥都比不上四哥六哥了,那此前您何必让我总督西北军务?”
“某些人只盯着我的错处,叽叽喳喳挑我的刺,引得不明所以者参劾于我……”
一屁股坐到旁边凳子上,朱景洪接着控诉道:“他们待在京城里风花雪月,自以为是指点江山之时,却不见儿在西北亲冒锋镝,带领将士们爬冰卧雪,才连连大败噶尔大军!”
听到这里,朱咸铭心绪多少有些触动,他想到了自己年轻的时候。
在皇祖父去世之后,就在没人替他遮风挡雨,连战连捷的他同样深受朝臣指责,直到十二年前他结束了这一切。
没理会皇帝神色转变,朱景洪又站起身说道:“哦……事到如今仗打赢了,他们就跟疯狗一样撕咬儿子,想尽办法寻儿的错处,这不是过河拆桥吗?”
可惜当年我与老头子,就没有过这般直抒胸臆,以致父子相疑最终反目……朱咸铭依旧回忆着从前。
“爹……他们可以过河拆桥,但您不能卸磨杀驴啊!”
言基于此,朱景洪取下头上翼善冠,而后凑近到皇帝面前,指着屋头说道:“您看看这儿……这道疤是铁胄给压的!”
说实话,他所谓的那道疤,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到。
把冠帽放在御案上,朱景洪又解开了领口扣子,露出里面一道疤说道:“您看看……这是准噶尔骑兵的箭伤!”
所谓的箭伤,说实话也就小指头大小,因其作战时穿的两套重甲,所以箭矢贯穿甲胄后便已力竭,最终也就让他擦破了儿皮。
至于伤口,早在西北就长好了,只是稍微留了点儿疤而已。
随即他又撸起袖子,正要说话却被朱咸铭拍桌子呵斥:“闭嘴!”
于是朱景洪就闭嘴了,他相信这次至少也是一次庭杖,如此也能真正堵住所有人的嘴。
“就你身上有伤?受点儿伤又算个什么?”
说实话,刚才那一刻朱咸铭有股冲动,想让眼前这小子亲眼瞧瞧,他亲爹身上又为大明留下了多少伤。
甚至有些伤痛,直到现在还折磨着他。
但朱咸铭是皇帝,他不可能跟朱景洪一样退衣服撸袖子,于是他便呵斥道:“你好歹也做过统兵大将,却一副委屈至极的样子,跟妇人一样跌跌不休,在朕的面前哭啼搅闹……简直丢尽了朕的脸面!”
“殿中武士!”
随着朱咸铭一声呵斥,几息之后四名侍卫出现在暖阁外,神色坚毅目光炯炯。
“把他带出去,令东厂打二十……三十廷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