么英俊。
他不光没有安娜与生俱来的美,也没有安娜与生俱来的威严,与生俱来的雄辩,与生俱来的女王气。
但他讲起话来,却让豪哥这样的人都不由自主的放轻呼吸,静息凝神,大概是因为他真的每一句都准确的击中了陈生林的内心,也大概……
是因为他有和伊莲娜小姐一模一样的宁静。
顾为经的皮肤很干净,在清晨的光中,也散发着和伊莲娜小姐相似半透明似的色泽。
当然不是安娜肌肤清泉凝脂似的那种半透明。
而像是磨的很细的金粉和烤的很均匀的陶土涂抹在一起,打洒了侧照过来的阳光式样的半透明。
是莲花座上的菩萨金刚塑像被阳光照亮的半透明……一丝光,一丝金,那极浅极浅的阎浮檀金色。
宁静如神佛。
宁静的有威严。
当一个平静的像是金刚,像菩萨似的人,在你面前叙述着你的心。
即使他只有十八岁。
即使他的样子还依稀带着些孩子的稚气,或者着,他本就还是个大孩子。
可陈生林又怎么能够不竖起耳朵,凝神细听呢?
“……你可以杀了我,获得一瞬间的宣泄,在掌控人生死的陶醉中,获得片刻的满足。”
“这就像在海上漂泊的旅人把头伸向水面,大口痛饮,获得一瞬间唇齿间的湿润。然而,当你重新把头抬起来的那一刻,空虚与焦渴便会加倍加倍的涌来,喝的越多,便渴的越甚。”
顾为经说道。
“权力与杀戮从来都无法填补内心的空洞。”
“从来也不。”
“只有宗教才行么,你的意思是?小顾先生?”陈生林轻声问道。
他看着顾为经的脸。
陈生林在心中感到疑惑,宗教是不是能带给一个人这么大的改变,是不是赐予任何人面对死亡时的恐惧。
陈生林又一次不可抑制的想起芥川龙之介。
他一生中写了大量有关宗教题材的书集,探讨着关于生与死、善与恶、人性与命运。
从对方的文字中,陈生林能感受到那种永恒般存在的恐惧。
不是如刀锋挥下,像子弹一样洞穿你的恐惧。
它是隐隐的,不安的,微弱却又永远存在的恐惧,像是死亡溶在你的影子里,贴在你脖子后方的呼息。
芥川龙之介的一生,都在寻找着某种永恒的平静,永恒的解脱。
他曾试图让自己皈依于宗教,他的里永远在孜孜不倦的讨论着佛教,讨论着极乐世界,讨论着救世基督。
他用笔塑造出了很多位闪烁着人格光辉的基督徒,也曾对外表示自己是基督教的信众。
可是他真的在耶和华的光辉中得到了永恒的平静么?
大概没有吧。
他一方面希望在宗教中寻找着完美的人性,另一方面,他的作品有一种深深的幻灭感,怀疑着道德人性,也怀疑着宗教本身存在的意义,察觉了宗教并不能给他带来真实的救赎。
在这种无边的矛盾、无边的怀疑与无边的不安之中。
芥川龙之介在他35岁的那一年,吞服了巨量的安眠药,枕边放着一本大正五年发行的《圣经》,沉入了死亡的梦乡。
陈生林一直觉得。
连他的死,都带着纠缠不清的矛盾与不安。
如果他不相信死亡能够迎来对于绝望的解脱,那么他就应该不会自杀。
可如果真的相信有某种救赎存在,真的是一位虔诚的信徒,那么他就不应该会自杀。
因为在基督教的世界观中。
自杀——这是会坠入地狱的恶行之一。
这种矛盾的不安感,真是让人绝望啊。
就像陈生林一边藐视命运,一边拼命的求神拜佛。
人们说。
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他在书房里有一尊用纯金铸成的四面佛的雕塑,有从泰国请来的佛法大师给他讲经,他日日烧香,他甚至做了慈善商会的副会长。
可这一切——又为什么没有让他感觉好一些呢?
他做了信徒应该做的事情。
却没有获得信徒应该获得的解脱。
为什么一个十八岁的孩子就都能得到他心心念念,日思夜盼的东西,而他用上百公斤的黄金铸成了佛像,却没有获得任何的收获。
陈生林在耳边,仿佛听到了冥冥中所传来的嘲讽冷笑……他被神抛弃了,他也被命运抛弃了。
那皎洁的,反射着莹莹的光的蛛丝,就高悬在他的头顶。
它明明可以承载一座山岳的重量,却在陈生林的手指触碰上的一瞬间,便像是一根脆弱的丝线一样。
瞬间绷断。
让他可望而不可得,可触而无法攀援。
这是他永恒的“求不得”。
古希腊神话传说里,腓尼基的国王坦塔罗斯得罪了诸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