廷尉府的这场风波没有人能预料得到,就连两边下注不求大赢只求留底的纲成君蔡泽都没有预料到。
老人在自家府邸安坐,正在品长安君府给他送过来,说是长安君亲自下令赠予的香茗。
堂下知天命一两年的长子蔡兑一脸急色,脚步匆匆。
人没到近前,言说外面出了大事的声音都缭绕老人三四息了。
等走到阿父面前,也称得上老人二字的蔡兑已是把外面发生的一系列事宜都说完了,两眼望着阿父就等着阿父出主意。
听到孟西白三大世家都被左丞相兼廷尉的李斯抓进咸阳狱。
小闹了一番新楼台,配合嬴成蟜,心中早已做好嬴成蟜对付三大世家,事态不宁准备的老人有些愣怔。
再三询问这消息可靠不可靠,别是孟甲坤,西术,白飞这几个人放的假消息,就如前些日子把他蔡泽架上世家领袖的消息一样。
学会半个“苟”字的蔡兑言说派人去了孟西白三家和廷尉府。
孟西白三家空无一人。
廷尉府人声鼎沸,全都是精神奕奕大声喊冤的三家人。
为求真实派了两波人,最后还亲自跑了一趟两地,消息绝对不会有假,真实可靠。
老人刚从愣怔中回过神,再度陷入了愣怔之中。
桌桉上泡好的香茗表面不再冒热气,香气都散完了,老人还是双眼直勾勾地看着前方,好像陷入了什么梦魔无法醒来。
蔡兑往常认为自己很有耐心,今日才知自己练气功夫还是不够深,他等不下去了。
“阿父,阿父!”
小声叫了一句,又大声叫了一句,老人还是没清醒。
言语叫不醒蔡兑只好上手,抓住阿父的肩膀来回轻晃了两下。
老人双眼聚焦在其子脸上,有了神采。
“那晚兑也宿在新楼台,兑该如何是好?”蔡兑稍稍有些怨气地道。
要不是老人把他留在新楼台不让他走,他定然随老人一同归家。
孟西白三大世家刚召集一众世家开了一场无遮大会,给嬴成蟜下绊子。
次日就被李斯邀进了廷尉府,还传出嬴成蟜要三大世家全家消消乐的消息。
但凡知道这两件事的正常人,就没有几个会不将两事联系在一起。
身为从开头参与到结尾,给嬴成蟜下绊子一员的蔡兑,心中很是慌张。
三大世家都被抓了,那夜风光的孟甲坤,白飞,西术三大家主都成为了阶下囚,有身死的可能。
他一个蔡家家主,之子。
怎么看都有些不够安全。
老人没有答儿子问,端起刚刚凉透的香茗一饮而尽,不知其味。
苦笑着道:“好一个胆大包天的成蟜公子,闻王上欲斩四岁孙儿,泽骂王上冷血无情,非人哉。今日回首,却是错怪了王上。行事无矩无忌,不循前路,该斩。”
老人端起空茶杯倾斜,盯着茶杯底部残留的那点香茗。
“泽威势不盛,千算万算你要如何助泽上位,怎么也想不到竟是如此啊……”
“阿父。”
蔡兑很着急。
感觉阿父再感叹下去,他小命就没有了。
“莫慌,你不会有事。莫说是你,孟西白三大家都不会有事。”
把茶杯轻轻墩在桌桉,老人直立起身,打理衣物,这是他做大事之前惯常的准备。
“三家之人在咸阳就过了千,怎么会都被杀?长安君抓人以空首领为阿父铺路罢了。接下来,便该看泽的手段了。”
蔡兑长舒一口气,脸色缓和不少,提起来的心放下去半数,重重点头以示明白。
其实除了他不会有事那五个字,其余的他都根本不明白。
但那不重要,在阿父口中得知嬴成蟜不会杀人,这件事很重要。
老人又宽慰了儿子几句,直说长安君如此抓人已是坏了规矩,哪里还敢大开杀戒,除非真有狂疾。
担惊受怕的蔡兑这才完完全全放下了吊着的心,告退一声下去了。
老人心中盘算着接下来要如何行事,接收三大世家被抓,空缺出来的世家领袖位子,把蔡家扶成世家之首。
刚刚想出来个大概谋略,半百的儿子又是一脸急色,脚步匆匆地跑了进来,还是边跑边喊。
“阿父!左相在廷尉府杀人了!长安君发了狂疾杀人了!”
老人表情定格,脑袋里绞尽脑汁想出来的谋略去了个干干净净,只剩下了九个大字。
这竖子怎么真敢杀人?
这竖子怎么真敢杀人!
又一次被蔡兑捉着双肩晃醒,老人心中萌生退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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