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密相比,他们显然更乐意做一个专制一方的侯景,能力达不达得到暂且两说,但却不想直接抹杀这个可能。
这样的态度也延伸到邙山之战后是否继续追击这一问题上,诸将之中支持继续追击的竟然只有潘乐与刘丰。其他不赞成的将领们,究竟是出于士马疲惫、穷寇勿追的军事角度,还是其他原因,那就由人自度了。
那时的高欢,心中也担心大军久顿于外而疑后方生变,故而暂且止步收兵。
邙山一战虽然获胜,但所暴露出来的问题也都亟待解决。
故而从武定元年撤军之后,高欢对外奏请沿肆州北山修筑长城,以缓解来自柔然的压力,并遣使修好于南梁,确保边境平稳的同时,对内也开始正视杜弼之前所提出的整治贪腐的问题,由其子高澄捉刀、大刀阔斧的修整内政。
虽然大多数内政政策都由邺都朝廷负责执行,但其中干系比较重大的河北诸州扩户与编甲,高欢仍恐高澄威望与手段不足,而由晋阳霸府中自己的亲信负责执行。
河北多年战乱,大量人口荫蔽于豪强门户之内,将这些隐户整扩出来,便能直接增加受控于霸府的人口和钱粮赋税。
给河北带来多年战乱的六镇镇民,虽然其中大部分都经由尔朱氏手交到了高欢手中,但在瀛、冀、定这作为六镇镇民安置地的三州中,仍然分布着众多的六镇遗民。
因此高欢又分遣使员前往三州察访整编六镇遗民,若能迁走的则迁往晋阳周边的六侨州安置,已经落地生根、难以迁走的,则便就地整编为军户士籍,并且在镇设立六州都督,招募这些六镇军户参与邺都和晋阳宿卫。
通过这一系列的手段,东朝财力物力和兵力都得到了极大程度的增长,这也让高欢本就不曾冷却的心再次变得火热起来。
特别东朝各方面高速发展的同时,西面的增长势头也是不遑多让,甚至具体到军事方面,增长之势较之东朝还要更加迅勐。
东朝虽然基础更高,拥有六州鲜卑这一优质兵源,但其招募军士的范围仍然有所局限。
特别是人口上占据绝对优势的汉人,尽管也有从军,但主要还是以河北豪强家兵部曲的身份而加入军队中,东朝和高欢霸府本身却仍未有系统性的招募政策和手段。
尽管汉卒的战斗力时常遭到诟病,而且国中也常常嘲笑宇文黑獭大举招募汉卒乃是病急乱投医的昏策,但高欢本身自然不会作此乐观之计。
鲜卑卒即便是每一个都能以一敌众,但人少就是天然的劣势。而且这种所谓的种族优越论,本身就特么不靠谱。
对高欢这样胸怀大志的枭雄人主而言,最大的折磨莫过于眼见敌人行走在正确的道路上阔步前进,而自己却积重难返、转型困难,虽然短期内仍然差距明显,但长远以望却是悲观。
唯一或可欣慰的是儿子总算争气,如今已经成了高欢不可或缺的左膀右臂,但高欢却仍不放心将宇文黑獭这个凶顽巨寇留给儿子,最好是由自己亲手解决,既能全于此身功业,又可避免遗祸于儿孙。
高欢心中这么沉吟着,车驾很快驶入了大丞相府中,诸员左们早已经在府内前庭等候,为首一个乃是丞相府功曹参军赵彦深,阔步行至车辕前抬手将高欢搀扶落车。
高欢还未及落足站定,视线便扫见站在群左前方的一名中年胡将,脸上顿时展露出热情的笑容,大步走到这胡将面前抬手拍着他的肩膀大笑道:“太师归府,我无忧矣!你等直堂者竟不早报,让太师于此枯等,着实该罚!”
“臣也入府不久,这些下员进奉吃喝也勤,大王不用责备。”
中年人名厍狄干,乃是高欢妹婿,如今担任太师、定州刺史,听到高欢因其责怪府左,便开口说道,一边说着一边还待作拜,却被高欢强拉着制止。
赵彦深站在一旁笑语道:“府内皆言,以路程远近来度,太师必得明日才会归府。却不想今早便入,足见太师勤于王事,脚程之快,令人叹服啊!臣等本待奔告西山,却被太师阻止……”
“大王又不是郊外浪游闲戏,怎么能因为臣下来决断去留!更何况,长情的夫妻遭到邪情的刁难,久别后的相见,别个谁又忍心打扰!”
厍狄干又开口说道,身为高欢的心腹亲属,显然也知其门中事情颇深,言辞中毫不掩饰对前王妃娄氏的关怀,彼此虽无直接的亲义,但却是从微时便一路追从至今,人亲其党,故而作此仗义之言。
高欢听到这话后神情不免是有些尴尬,但也知道厍狄干生性耿直且对自己忠诚不二,必然是心中憋闷极深、实在忍耐不住,这才发声暗示自己须得珍惜故人。
“召太师归府,本就是为国计大事。国事若清,家事自宁!”
高欢也不好据此多说什么,哈哈一笑揭过这一话题,旋即视线便又望向站在厍狄干身后一个年过而立、身着黑衣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