泽州府府城有间食肆名曰“寻味”,乃是当地知名度最高、地点位置最佳、格调品级最顶尖的酒楼。
平日里,南地豪强会友小聚、富绅巨商生意谈判、府衙官员交往人脉时,多选择此处。
现在,盛苑和安屿就坐在府衙常年包下的包厢里,接受南地府官们的招待。
“南地而今不大宽裕,只怕委屈了巡抚大人,下官在此以茶代酒,先行告罪了。”知府洛不言举起杯盏一饮而下,而后,对着满桌素菜连连兴叹。
“南地不比齐州诸郡,素有鱼米之乡美誉,若论起来,咱们南地之南,在大燕朝之前,是官家流放罪臣之地啊!”洛不言苦着脸,摇头抱怨,“若不是十数代人孜孜不倦在咱们这儿种植药材良木,开垦土地修通山路,根本不可能有现在的好时光……只可惜,一场上百年不遇的洪水滔滔而至,咱们泽州府上下良田无数,竟几乎颗粒无收哇!”
他言语悲戚,语气起伏恰到好处,即使不知情的闻言,也不由听之唏嘘。
可上座的盛苑听闻之后,精致的面容不见半分怜意,反而转着手中的酒盅,玩味之意毫不遮掩。
洛不言藏在袖中的手微微一颤,继续言说:“若不是泽州府那些大户出钱出力出人,尽全力襄助府衙行事,咱们这儿只怕还要混乱些时候,咱们想要招待巡抚大人您……只怕也是有心无力哩!”
“哦?这样说来,本官还要谢谢大家了,若不是洛知府您和各家大户以及全府百姓团结协作,只怕本官现在正要吃苦头呢!”
“……”洛不言没想到盛苑这般反应,一时之间有些摸不准她说的是不是好话。
“将来朝廷立下功绩碑时,上面定然会刻有诸位的功绩,让千秋万代子孙铭记各位的功劳。”盛苑放下酒盅,笑着温洛不言,“洛知府今儿没把那些有功之臣请来叙话?”
洛不言则满脸惭愧:“确是下官疏忽。”
他刚说完,旁边儿的府丞忍不住辩解:“好教巡抚大人知晓,咱们知府前日邀约诸贤,奈何咱们泽州府的大户向来谦卑,皆不敢贸然出现,唯恐唐突了巡抚大人。”
“哦?本官代天子巡视泽州府,赈粮安民、抚众济困,诸位大家行善事亦是协助本官,何有冒犯唐突之说?”
盛苑放下酒盅,笑言:“本官跟洛知府直言,来泽州府之前,本官早已派人前去阮脂购粮,虽说现下本官手上的粮食也有限,不过待后续粮食分批抵达,大概也能解泽州之困了。”
她这样说,洛不言等府官闻言,皆是惊喜之色,纷纷朝盛苑拱手感激:“巡抚大人仁善!”
“只不知巡抚大人预计何时放粮?”洛不言迫不及待询问。
盛苑摆摆手:“洛知府莫急,本官这里随时可以,不过还要给京都百姓知晓的时间不是?更何况,怎样放粮还需具体章程为宜……不过,本官瞧着洛知府你急切了些,莫不是府城救济粮要断顿了?”
洛不言面容一红,赧然喏喏几声:“是下官冒失了。”
“欸!洛知府莫要这般言说,本官是个实诚人儿,向来有一说一,你我共事之后,自然了解本官为人……若是洛知府确有难处,本官这里不是不能通融。”盛苑言语和善,面儿上瞧着,的确挺好相处。
不过洛不言却没有顺势而上,只说他这里还能将就些时日,听盛巡抚安排即可。
他这般说了,盛苑自然不能强求:“洛知府不知本官为人,本官亦不强求,怎么路遥知马力,走着就是了。”
虽说她没有恼怒,可洛知府等人,还是忙不迭赔笑安抚。
“洛知府若是便宜,不若跟府城大户做个通知,就说本官此次前来,有商队随行,赈粮之余尚有阮脂等地的特产物资可作交易。若诸君有意,可于后日至府城驿馆旁的朝廷商行与之商谈,所筹粮食、款项,皆与泽州府赈粮济民之用。”
简朴的餐饮款待快要结束时,盛苑扔出这么個重磅消息,登时炸得洛不言等府官喜出望外。
……
“苑姐儿,咱们的人回来了。”晚晌,安屿带着消息回到房间,冲盛苑颔首,“那个姓洛的知府已经派人通知当地著姓望族,还着手安排衙役通知待抚百姓准备领粮。”
盛苑放下手里的书册,手指点着桌沿:“放粮和交易的章程已定,届时按着程序安排进行即可……只是此地百姓生活可否恢复正常呢?”
安屿到她身旁坐下,无需小遥帮忙,自己斟了杯茶,边吃边说着:“明儿咱们乔装出去瞧瞧?”
盛苑笑了笑:“这次不乔装了,咱们就大大方方出去巡视!”
……
“大人,今儿天一亮,盛巡抚一行人就出去了。”
洛不言颔首,目不斜视的看着邸报:“可是乔装打扮?”
“随不曾大张旗鼓,但却穿着官服。”
“唔?”洛不言闻言,轻笑一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