账本就在葛林的手里掐着,你看这大个子沉默寡言的,竟然是特么文化人,孔子再世一般。
货物有送给黑市的,也有送来正道的,财务室的会计倒是痛快,核算账目,按规矩结账。
听见大强子随口问了院里骂人的娘们,会计也是无奈。
原来是屠宰站里陈屠夫惹来的麻烦,说起这个人来,女会计也是一脸的唏嘘。
起先是丈人病重,他给拿钱看,随后老婆又跟着病倒,钱似流水似的往外扔。
等钱花干净了,还欠了一屁股债,丈人和老婆全死了。
给他留下一儿一女,大闺女当年十三,小儿子当年六岁,全靠他一人拉扯。
大闺女倒是争气,学习一直都很好,学校有名的尖子生。
小儿子有些胡闹,可都是孩子,饥荒虽多,爷仨倒也是个生活。
有媒人上门帮他介绍寡妇啥的他还不要,怕人家对他儿女不好。
女会计示意了院里骂街那位,给大强子指了,说那个就是当初的媒人。
大强子仔细瞅了一眼,那娘们他也见过,不算熟识,带那点呜呜渣渣的样儿,就是话骂的难听。
麻绳专挑细处断,噩运只找苦命人,老天不开眼啊。
女会计讲了,陈屠夫去乡下赶猪回来遇着大雪,没穿厚衣服,路上冻着了,感冒又舍不得去医院看病想要硬挺,结果急性肺炎,直接死家里了。
“这不嘛,陈屠夫还欠着那媒人的钱呢,人死了,找他闺女来要账了”。
女会计把大强子的钱点好递了过来,示意他数数。
大强子看了窗外一眼,接过钱问道:“他闺女接班了?不上学了?”
“不然还能咋着?”
女会计无奈地说道:“十六岁,学校没得上了,再不接班她跟她弟弟都得饿死!”
大强子数着手里的钱,听着女会计嘘声叹气地说着,嘴撇了撇。
这世上的苦难事他听的太多了,要论比惨,他自己比谁都惨。
女会计站起身,看着窗外,嘀咕道:“现在工作不好找,一个萝卜一个坑,尤其是高中生,不算学历的,只能打下手”。
大强子抬头看了她一眼,不知道这话是在可怜那姑娘,还是在标榜自己当初选择上中专的正确。
钱数清,塞进了小包里,又给会计签了字,这才站起身带着两人往外走。
院里媒人依旧骂着:“你爹养你一场,你说你咋想的?”
“读书有个屁用,还想考大学咋地?!”
媒人站在那瞪着眼,骂道:“劝你嫁人跟要杀了你似的,你摆着脸色给谁看呢?!”
大姑娘不说话,蹲在地上卖力地收拾着猪肠子,只是眼睛时不时地偷看媒人,很怕她“卖掉”自己。
嫁人是不可能嫁人的,她这辈子的目标就是想考大学,走出去。
“缓一缓,再缓一缓”
屠宰站站长从办公室里走了出来,他都听了好半天了,没人上前拦着,只能他自己出来说和了。
“大姑娘接了她爸的班,马上就能赚工资了,会还你的”。
“缓多久?!”
媒人可不给站长的面子,瞪着眼睛说道:“别当我不知道,她是用了她弟弟的名字顶的岗,她还做上学的美梦呢!”
“三年!”
大姑娘有些实诚,听见媒婆松口,直接说出了自己现在工资能还上钱的期限,一点虚的都没有。
“三年?!”
媒婆瞪了大姑娘一眼,道:“三年还我钱,饿死你都不够的!”
大姑娘被她的话吓了一跳,又低下头去收拾猪肠子,眼泪不知道什么时候出来了,吧嗒吧嗒的往下掉,直落在盆子里,混了那些腌臜,变得一钱不值。
大强子站在院子里看了好一会儿,听也大概听了个明白。
本来是想直接走的,可见着那大姑娘的正脸,他怎么都挪不动腿了。
兴许是怕了,又兴许是感觉有人在盯着她,大姑娘转头瞅了这边一眼,见是个高个汉子,身边还有个矮的和更高的跟随。
她是委屈着,可也厉害着呢,泪眼婆娑地瞪了大强子一眼,转过身不让他看了。
媒婆依旧站在那喋喋不休,左右就是拿钱,不然就是由她安排嫁人,再还她钱。
老六见大强子站在那盯着人家大姑娘不动地方,叽咕叽咕眼睛嬉笑道:“嗯,长得像我嫂子”。
“谁?”
大强子被他打断了思绪,低头看了看他,问道:“你不是孤儿嘛?”
“强嫂!”
老六笑嘻嘻地说道:“你是我强哥嘛”
“滚犊子”
大强子被这小哔崽子点破了心事,翻着白眼,道:“你能不能跟东家学点好啊!”
“陈蓉,你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