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远的陋室内,许平儿正在悉心哺育着襁褓中的儿子。
屋外,兄长许嘉正在和几个壮汉兄弟边晒太阳边闲聊。
“大哥,那个姓林的羽林卫已经好久没再来过了。送平儿妹妹和孩子出城,是不是已经不可能了?”
许嘉叼着一根干草,听到这话啐了口口水在地上。
“放屁!林默是左大哥托付之人。如果他是言而无信之辈,左大哥临死前怎么会把那把剑交给他!你们别胡思乱想,安安心心等着林默来接她们。”
自从上次一见,许嘉对林默的印象极好。他见过了天子在掖庭巷遇刺,猜想长安戒严至今不曾解禁,一定与愈加复杂的朝局有关。
林默会来接她们母子的。许嘉常常在心底说道。
几个人正说着闲话,突然荒院紧闭的院门被人拍响。
几个人同时面色一紧,许嘉撇头,让一个壮汉前去开门。
“吱”一声,破旧的门板被打开了一条细缝。
一个老乞丐拄着根枯枝出现在门口。
壮汉皱眉,睥睨老乞丐,吼道:“干嘛!”
老乞丐被吓得连忙后退,欠身往院子里瞟了瞟,道:“哦,这种破地方还有人住呀?!我看有小叫花子往这边跑,还以为这是没人住的破瓦寒窑呢。”
“滚!”
壮汉不愿跟乞丐多费口舌,大喊一声,摔上了门板。
“谁啊?”许嘉不安的问道。
壮汉不以为意回答:“一个臭乞丐,以为这是没人住的破院了。叫我轰走了。”
“乞丐?”许嘉皱眉思忖,片刻后,他猛然大喊:“假的!他是来抓平儿母子的!”
那壮汉不解:“我亲眼看见,他就是个乞丐,身后也没有人啊!”
“他既然以为院内无人,为何要敲门?他肯定是歹人的探子,前来窥探我们有多少人!”
经许嘉这一分析,众人立时明白过来。几个壮汉连忙搬起石碾、石墩等堵住院门,许嘉则猛然敲击瓦房的门扉,冲里面的妹妹喊道:
“平儿!歹人找到这里了,快带着孩子出来!”
瓦房内,听到警报的许平儿慌张的穿好衣服,抱着孩子便往门外冲。
一惊一闹,原本安静的婴儿突然大哭起来。
许嘉顾不上安慰外甥,连忙拉着妹妹就往地窖的方向跑。之前朝廷追查刺客线索的时候,他们就是用这个办法躲过盘问的。
“不行!我得回去!”
跑到一半,妹妹许平儿突然大喊着往回折返。
“你疯了!一会来的可能就是官兵,你现在回去万一被抓怎么得了?”
“不行,相公留下的信物还在屋子里,万一被他们搜刮走了,将来他们父子怎么相认?”
“现在不跑哪里还有将来?!你先去地窖,我去替你取!”
许嘉催促妹妹前往地窖,自己转身返回瓦房。跑了几步,他听见外甥的啼哭,又转头喊道:…
“孩子哭声太响!地窖不可久留!往外面跑!”
妹妹许平儿回头不舍得看着他喊道:“哥!你快点跟上来!”
“你们先走!我拿到信物就跟过来!”
许嘉送走妹妹,转身闯进瓦房,一眼瞧见床角妹夫留下的包袱。正当他解开包袱,取出里面的竹简时,院门传来骚乱的打斗声。
很明显,他猜对了。
冲出瓦房时,许嘉果然见到一群穿着黑衣的甲士已经从残垣断壁处翻进了院子。那些用来堵门的石块根本没有发挥作用。
壮汉们当下也顾不上闪躲,抄起农具,就和闯进的歹徒们打斗起来。
歹徒们手持长剑,而自己那些手持农具的兄弟根本就不是对手。迟疑间,一个壮汉手中的犁耙被剑刃看成两段,剑锋从他头顶一路砍到下身,汉子连一声喊叫都没有留下,就这么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大哥快走!”其他的汉子催促着他离开,许嘉握紧了手中的竹简。
这竹简,是妹夫千叮咛万嘱咐保管之物,是将来妹妹和孩子与他相认的信物。甚至将来妹夫一旦遭遇不测,妹妹和孩子也能凭此获得地方诸侯王的接济。
说到底,这是妹妹和外甥下半生的一份保障,一份富贵。而这份富贵,要其他几个兄弟用命来保护。
这样的大恩大德,他许氏兄妹受不起。
许嘉犹豫再三,最终将竹简塞进了自己怀中,抓起瓦房的门栓冲向了兄弟们身边……
许平儿抱着孩子趴下了地窖,她凭着记忆在狭窄弯曲的暗道中不停奔跑。
这个地窖,许嘉只带她走过两三次,都是为了躲避盘查摸黑走的。走的时候就和今天一样,没有灯火,只是之前是兄长护着她,而今天,是她护着怀中呼喊的儿子。
脚下,散落的石子割破了她的脚,斜里探出的支架、木架割破了她的衣裙,甚至婴儿稚嫩的手掌还不断的拍打着她这个母亲的胸膛,留下一块块通红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