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值四月中,正是草长莺飞之时,草木郁郁,加之大兵围城,难楼根本没有意识到汉军会再次放火,措手不及之下,让全军处于一片火海之中。
好在,出来偷袭的兵士不多,火箭仅射了三轮,覆盖面积不大,营中大火不到半个时辰就被悉数扑灭了。
难楼当即命令弓弩队带好弓备足箭,分为数十队,绕着城下一箭之地巡逻。
夜色沉寂如水,不觉已是一更天。
正巡逻的乌桓兵士发现,不远处的城墙上,探出许多黑乎乎的身子,顺着城墙往下降落。
“敌袭!有敌袭!”
巡逻兵士们大惊,一边朝城墙处射箭,一边回禀难楼大首领。
闻听汉军趁夜再次来袭,众首领惊慌失措,齐聚难楼营帐,七嘴八舌叽叽喳喳,吵得难楼脑仁炸裂。
他有心连夜将营寨往后挪个十里八里的,又恐围得不紧,走了上党太守与那个袁射。
若不移动营寨,这一夜若是汉军数度来袭,那谁能顶得住?
士兵还要不要睡觉了?人家明天还要上班呢。
最气人的是,对方来偷袭的人不多,犯不着大动干戈,但不当一回事又不行!
还真是令人烦不胜烦。
左思右想后,难楼吩咐道:“传我帅令,但见汉军下城,不问缘由,只以弓箭射之,我看他们有多少人命来填!”
传令兵领命而去,营中其他首领也松了口气。
不用他们去对敌就好,说实话,他们对两战灭掉乌桓六万青壮的“袁射”害怕极了。
此次若不是慑于难楼首领的威严,他们是断然不敢来进攻上党郡的。
夜色愈发深沉,转眼月已落西天,四下里黑乎乎的,除了乌桓兵士密集如雨的射箭声,整个世界再无其他动静。
张扬扒着城墙看了看,对程远志道:“大帅,草人已经插满了箭支。”
程远志看了眼天上的星象,估摸着已是二更天,吩咐道:“收工!”
众人得令,十几个兵士一组,喊着号子,依次往上提拉那些穿着麻布黑衣,身上插满了箭的稻草人。
不一会,所有放下去的稻草人全部被提了上来,一簇簇摆在城墙地面上,身体上密密麻麻插满了崭新的箭支。
张扬瞧得暗暗称奇,扳着指头算道:“每一个草人身上约莫有五六十支箭,千余草人合该…合该…大帅,合该多少啊?”
“合该五六万支!”
程远志没好气的回了他一句,忽然警觉抬头。
四下里,忽然刮起了风,拂面清冷,同时吹得城楼上的旌旗猎猎微响。
苍穹上,云随风动,逐渐连成一块,遮蔽住了仅有的,微弱的星光。
这对于乌桓人来说,可不是个好消息。
借着火光,他们发现汉军那支被射成马蜂窝的偷袭敢死队又来了……
黑衣人好像都不怕痛,也不怕死,任由漫天箭雨插身,仍是执着的,坚定的一点点往城下降落。
降落到底之后,似乎地上烫脚一样,又开始缓缓升空。
三千多乌桓弓弩手张弓搭箭,拼了命的对着这群黑衣人施射。
他们怕了,怕对方溜下城来,在他们营寨中放火。
时间一点点过去。
嗖嗖嗖嗖嗖嗖嗖……
哚哚哚哚哚哚哚……
箭如雨下……
每隔半个多时辰,城楼上必会下来一批新的黑衣人。
乌桓弓弩手们射的胳膊都麻了。
暗夜之中,分不清状况,见汉军源源不断派人下来,负责发号施令的乌桓头领也慌了。
“射击,射击,射击!”
一时间,射箭声更加密集起来。
忽然,一根绳子不堪重负,断了。
黑衣稻草人坠落下去,发出“嘭”的一声闷响。
听力敏锐的张扬立即听到了这一状况,对程远志汇报道:
“大帅,坏了,曹仁儿掉下去一个。”
他本以为大帅会慌乱,却见程远志笑呵呵道:“如此岂不是正好!”
张扬顿时一头雾水。
跟随大帅越久,他就越捉弄不透大帅的想法,似天马行空,无迹可寻,又似羚羊挂角,妙处横生。
事后,若是仔细品一品,就连他这个粗人都会沉醉其中,佩服不已。
甚至,偶尔体会到妙处,还会猛拍一下大腿,大叫一声:“原来如此,妙啊!”
不知不觉,已是五更天,见天色已经微微亮了起来,程远志大喊道:“收兵!”
听到这句话,无论城上的汉军,还是城下的乌桓射手,俱是松了口气。
娘呀,可总算是完了。
射了一夜,他们早就吃不消了。
很快,天光大亮。
乌桓大帐。
难楼快速的来回踱着步,在他脚旁不远处,一个黑衣稻草人正静静的躺在那里,像个刺猬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