备身虽好,不过李师闰却另有算计。
如果为一个心胸开阔,有容人之量的君主当备身,那自然是一件值得人羡慕的事。可问题在于,杨坚他......是这样的人吗?
这是一个合格的帝王,为了朝局平衡,连薛胄这般构陷国之忠良的算计,都可以不做深究,你指望他对你重情重义?
为这样的人当备身,那才是伴君如伴虎的真实写照。
于是他拜首道:“臣谢圣人厚恩,只是臣自知武艺不精,若居备身高位,恐会辜负圣人厚爱。况且臣蒙受大人教导,心念为圣人办实事而分忧,而非做宫中一侍卫,还请圣人成全!”
“哦?”杨坚眼睛一眯,淡淡道:“办实事是为朕分忧,于宫中做一备身,就不是为朕分忧了?李金才就是这么教育你的?”
李师闰不紧不慢地道:“臣不敢,只是臣自知自身长短所在。
圣人守备强盛,臣又短于武艺,若为备身,只能是中下水准,即便是为圣人分忧,也只能分短处的微末之忧。废长处而不用,只以短处报君王,这岂非欺君之罪?”
此言入耳,殿内众人的神情均是变得古怪起来。
虽然李师闰这话说得好听,但归根结底,不过还是求官二字。
给他一个备身小官,人家看不上,看不上就看不上,人家还不说不要,口里的话七拐八拐,竟变成了给官之人的不是——你给的官太小是让我欺君,我不想欺君,所以我不要。
可就是这番暗藏着大逆不道的话,却能死死地扣住杨坚的心思。
没办法,可用的青年才俊太少了啊。
杨坚哈哈大笑两声,笑骂道:“好你个李师闰,朕给你官,你倒反过来说朕的不是。好啊,那依你之意,你觉得自己的长处在哪啊?”
这话其实颇为难答。你若是说得大了,未免有自吹自擂之嫌,杨坚虽然求贤若渴,但对于不知天高地厚的骄纵之人,还是颇为反感的。
若是不说,又能被人戴上一顶欺瞒圣人的罪名,与刚刚李师闰自己所说的欺君简直同出一辙。
可若是说......说什么?
李师闰又没接触过正经事,哪里知道自己能干什么,不能干什么?
犹豫了一会,他恭声道:“回圣人,臣平日里均是在家读书习字,未曾参与过政事,因此只知己短,不知己长。不过若是圣人有命,臣绝不推辞。”
“哈哈,好啊,好啊,不愧是李太师的孙儿,果然跟那些,只知道在朕面前夸夸其谈的书生不一样,没让朕失望。”
杨坚将手上的奏章猛地一合,说道:“右仆射,你前些时日不是还跟朕说,要效仿前制,重开盐池监吗?依朕看,不如就在关中河东重开盐池监,让李师闰当这个盐池西监如何?”
话虽这么说,但杨坚的语气中可没有一点询问的意思。
薛胄却是心中一惊,盐池......自家河东薛氏就有不少盐池盐井啊。
苏威想了想,回道:“此事全凭圣人决断,臣无异议。”
“行了,李筠一案,还要劳烦右仆射操劳,柳业隆留下陪朕说说话,其他人退下吧。”
......
一行人出了中华殿,这才真正松了一口气。
李师闰跟这些人不熟,正要往回走,却忽然听到后面有人叫自己。
回头看去,正是辛覃。
李师闰抬手笑道:“师闰见过辛叔。”
“不敢不敢”辛覃苦笑着摆手道:“这次还是要多谢李公子你啊,否则我这条老命,算是搭进去了。”
直到现在,他还觉得梦幻。
毕竟那可是柳述和薛胄联手,自己一个小小的刑部侍郎,居然活过来了?
虽然觉得有些不真实,但他也明白,今日都是李师闰一人力挽狂澜。
且不说在殿上另辟蹊径审张三,光说那黄清一事,他越想越觉得佩服。
以柳述和薛胄的做事风格,绝不可能在药方这么大的证据上,留下丝毫的马脚。可黄清确实是真真切切地出现了,这说明什么?
说明李师闰早有预料啊!
在事前便知道柳述薛胄要拿申国公一案做文章,提前欺骗住两人的视线,让两人对黄清一事深信不疑。
虽然不知道李师闰用的是何种方法,但效果显而易见。
不愧是安武郡公之子,就是不一般。
他补充道:“若不是李公子以黄清欺骗住薛老狗,让其自曝马脚,今日我这一家子,恐怕都要陷于贼子之手了。此乃大恩,公子以后若有吩咐,在下绝不推辞。”
说完,他剽了一眼远处的薛胄,随后径直屈身,向李师闰拱手作揖。
他毕竟还有官身,李师闰的任命还没下来,如今只是一介郡公之子,半个白衣,况且他又年长李师闰二十余岁,能作礼到这个地步,基本上就是卖身投效了。
远处的薛胄冷冷地看着这一幕,轻哼一声,快步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