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王世充和柳述、薛胄联手,试图拍死杨约和李师闰,到王世充和柳述、薛胄内斗,几乎只是转瞬之间。
当然,说是内斗,倒不如说是王世充意图反水,然后被薛胄狂拍在沙滩上。
不过李师闰不打算出手相帮。一方面是因为他自己的嫌疑还没有完全洗清,让王世充和薛胄二人继续吸引火力,对他而言显然是件有利无弊的事情。
至于另一方面嘛,这两人一个是仅靠三言两语,便能颠倒黑白的朝中重臣,另一个则是反复无常,左右横跳的无耻小人。
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没必要为了这种人去担风险。
薛胄这边步步紧逼,王世充已然是彻底慌了手脚。
但就在这时,一直沉默了许久的尚书右仆射苏威,忽然从袖中掏出一本奏章呈于头顶,高声道:“启禀圣人,老臣有本奏。”
杨坚早已被搅合的心烦意乱,不过苏威是朝中老臣,即便他是皇帝,也不得不挤出几分笑容,温声以对道:“右仆射又有何事啊。”
“臣弹劾已故申国公行为不检,淫于市井青楼,有辱朝廷尊严。臣请求剥夺申国公爵位,以儆效尤。”
慷慨激昂,义正言辞。
饶是被今天眼花缭乱的一桩桩事震碎了三观,乍听闻这道苏威的陈词之后,殿内众人早已波澜不惊的内心,还是掀起了些许的浪花。
不过紧随而来的,便是叹服。
如今申国公一案如此混乱,多位朝中大员牵扯其中,杨坚不想处置薛胄,从而打破朝堂平衡。可这一切都需要一个台阶。
否则大家今天吵了这么久,意义何在?
既然活人没办法处理,那不如干脆处理死人。
所以苏威一纸奏章,直接从已故的申国公李筠本人下手,弹劾其行为不检、违法乱纪的那些破事,不配为大隋的国公。
如果李筠不再是一个国公,而是一个庶人,那自然就没有为了一个庶人大动干戈的道理。
李师闰歪头瞥了一眼这个年迈的老朝臣,不由得暗骂一声老狐狸,坏了自己看戏的乐子。
不过同时,他还有些不解。
苏威能拿出奏章,显然是提前准备好的。难道这家伙能预测到,薛胄此行不成?
没道理啊,连太子一党的重臣杨约,都被打的几无招架之力,苏威一个朝中中立派,哪来的信心?
可如果苏威没有预测天机之能,那就只能说,这个老狐狸做了两手准备......
杨坚缓步走到苏威身前,将奏章拿过,粗粗扫了一眼,随后眼睛一眯,冷声道:“哦?这申国公平日里,竟还干过这么多不法之事?”
奏章里有小半都是捏造,不过这个时候,谁还管这些?
苏威沧桑地开口道:“回圣人,申国公平日里所做之事,多扰百姓。至于具体的行径,恐还要刑部和大理寺查实。
至于今日之事,老臣以为,李公子能身着丧服为其堂兄吊唁,足以证手足之情。若是说这等人会谋杀兄长,臣是不信的。
而薛尚书所奏之事,实乃被王行满一人施压,不得已而为之。虽然情有可原,但毕竟是险些害了忠良,圣人自当惩戒。”
典型的和稀泥。
一方面为李师闰开脱,另一方面也点明薛胄情有可原,给了双方各自一个台阶下,直接卖了两边的好。
而且,如今双方的后手尽用,除非彻底鱼死网破,否则这个台阶,都是不得不下。
杨坚适时地转过身,看向李师闰,略显懊悔地道:“右仆射若是不提,朕竟险些望了,李师闰,你这衣服可是吊唁所用?”
其实他早就想问了,不过最开始时他正在气头上,急于御审查案,后来事情搅合起来之后,殿内众人也没人提及,便一时间搁置在了一旁。
李师闰深觉无语。
自己穿了一身丧服呆在殿上这么久,居然临到事了才被提出来,还有个锤子用啊!
不过这倒也提醒了他,在这种朝廷交锋的政局中,小聪明是无法独自逆转局势的。
他直起身子,径直拜倒,挤出几滴眼泪哭声道:“回圣人,臣......臣昨日从辛侍郎处得知堂兄薨了一事,心神悲痛,寝食难安,以至夜不能寐。
虽然平日里堂兄他跋扈了些,但不管怎么说,跟臣都是一家人,所以臣便想着,将族中子弟都聚起来,一同前去吊唁。
只是突然出了些状况,臣还未去成,就被带到了这里。圣人,臣......臣真的是无辜的啊!”
虽然晚了些,不过效果倒也不错。
毕竟之前翠云楼张三的证词已被李师闰找到了漏洞,药方又被太医令指出了问题,李师闰的嫌疑自然就下去了许多。
如今加上李师闰的一番哭诉,即便是杨坚,心中也不由地有些愧疚。
当然,最令他感动的,还是那句‘将族中子弟都聚起来,一同前去吊唁。’
兄友弟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