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南吩咐几个船员和魏铁山搬走其余杂货,通过两船之间的木板,转移到他来时的船,先行回码头处理杂货的事,以及通知驻地中剩余的人员准备煮盐的空地。
日轮西斜,西山莽莽。
平阔的水面上,粼粼的波涛折射出大片霞光,被高扬船帆的货船冲碎。
晚霞下的隆安仍旧昌盛繁华,江上的画舫华灯初上,鲜衣怒马的富家子弟沿着江边长街一路直下。
抛下船锚,搭上木架,众人开始卸货。
码头之上早有图业帮众拉着马车等候,见状立马跑上前来,吆喝着将卸下来的精盐搬上马车。
“除去常规煮盐的大锅,纱布,是否还需要其他东西?”崔南焦急地看了看天色,声音有些沙哑。
心中早已打好腹稿的江庚清晰回答:“芒硝,熟石灰,石碱……”
他的脸色也有些凝重。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受限于工艺能力的局限,在此时的大盛,有些他需要的东西是没有的。
缺少的东西中,有些他可以自己制备,有些则根本没有足够的制备环境。
“好,你们先行回去。”
崔南不放心把这事交给任何一个人,嘴里默念几次,确认记牢之后便带着几人疾跑离去。
江庚爬上马车,在颠簸中回到驻地。
此时的驻地一片热闹,中间的空地砌出了七八个临时的土灶,随着木柴的爆裂声,赤红的火舌舔舐着圆肚的大锅。
江庚探头过去看,此时三四个锅中已经煮着大半锅热水,正咕噜冒泡。
“把盐放进没煮开的锅里!”
现场的帮众闻言,抬头看了看他,手上的动作却没有停止的意思。
“南哥呢,怎么没回来。”
“这小子谁呐,咋咋呼呼的。”
他们你一嘴我一嘴地说着。
江庚一口气憋在胸膛。
这些人在这种时候,还在这敌视他。
“放盐!”
就在此时,一声浑厚的声音传来。
驻地中心的一处房屋中,头发斑白的崔山漫步走出。
发生了此等大事,作为帮主的崔山自然是不可能不在的。
“是!”
那些个帮众闻言,立马开始搬动两只大木桶,将其中的卤水和盐粒倒进几个大锅之中。
“没想到你还有这种手艺。”崔山走到江庚的身边,低语道。
江庚转头,对上了崔山似笑非笑的目光。
说来这也是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和崔山对视,自从那天晚上之后,他在帮中都没有再见过崔山。
“让帮主见笑了。”他抬手示意,语气却不卑不亢,不复那天晚上的谄媚。
那干硬馒头的主意是谁在背后主使,他自然比谁都明白。
“英雄出少年呐,呵呵。”崔山也不在意,反而抚须而笑,一副和蔼田家翁的模样。
“你放心指挥,若是有人不听从,你便来告诉我!”
他说着,抬高了声音,确保能让空地上的帮众都能听见。
场上帮众噤若寒蝉,手上的动作都下意识地加快了三分,视线躲闪,甚至都不敢往这边看。
江庚在船上的时候就听闻崔南说过,帮中的人只服崔山。
此时看来,哪止是服,这跟老鼠见了猫也没两样。
“那就谢过帮主了。”
“诶,你若能解救我们,那还得是我谢你呢。”崔山打断江庚拱手做礼的动作,“我老了,身子骨不行了,站一会就浑身不舒服,就先不打扰你了。”
说完,他也不管江庚有何动作,转身回到了自己的院子中。
深深地看了一眼崔山,江庚才收回目光。
这种“能屈能伸”的人,可比那只会碎嘴的林三和只会耍横的魏铁山恐怖多了。
在他面前,伪装和谄媚没有意义。
“你!对,就你!”江庚转身回到空地上,手指指向一个约莫二十出头的年轻人,但一时却喊不出他的名字。
“何事?”那年轻人本在添柴,看到江庚的动作,连忙起身。
“你带一两个人,出门谎称走水,顺便看着,别让陌生人靠近,这驻地里这么大的烟雾,难免会引起有心人的怀疑。”江庚对其耳语道。
若是此时有人发现端倪,来举报一手图业帮私自煮盐,那乐子可就大了。
“明白!”年轻人闻言,立马应是,拿起几个木桶往外走。
处理完这些杂事,江庚才有空来到几口大锅前。
需要的东西崔南还没带来,他现在能做的只能是先过滤了。
这地方自然没有滤纸,只能用细密的砂布和棉布替代。
这步还算容易。
接下来要赶在天明之前除去杂质和烧干几大锅水析出精盐,才是挑战。
夜幕降临,天上只有几颗暗淡的星。
空地前,赤红